蒜苔洗净,摘去尖部,切小段。锅中油热后,放入肉条炒至变色,盛出或者扒到锅边迅速放入蒜苔,翻炒均匀,淋少许水,炒到蒜苔稍稍变软。其实,这是一个最简单的家常菜。但是,父亲对它却情有独钟,因为这可是奶奶款待我们的私房菜。
我的老家是在秦岭北麓一个叫作长潮湾的地方。村子顺着由南向北的土崖依势排列,门前便是农田,至南向北也有四五眼自然清泉,常年流水。所以村子农田有一半是水田,种些水稻,不缺白米吃。村子何时起开始叫作长潮湾,老一辈人也说不清楚,只是到了20世纪50年代,改成了向阳大队,运动结束后,又改了回来。我想这也可能与这几眼清泉有关吧。只是现在泉水已经干涸消失了,但村名还叫长潮湾。听父亲说在我一岁多会说话的时候,人们喜欢和我逗笑,问我家在哪儿住,我说不来长潮湾就说我家在长虫窝,逗得人们捧腹大笑。
闲时听父亲说起他小时候的往事,村子由于灌溉方便,村里人就种大蒜,可以说大蒜就是那时我们村的一村一品。包产到户不久,农村经济作物开始慢慢多了起来,我们村就开始发展大蒜种植。一部分密植,到腊月快过年的时候,从地里挖出来拿到集市上去卖,一亩蒜苗卖得好的话便可以卖到八九百块钱左右,在那个年月,算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那个年也肯定是个旺年。一部分需要留出间距来,长到来年的忙口,就可以起大蒜了。
当然,在农历的三月中旬,还可收获蒜苔。那几天,奶奶天不亮就蹲在地里抽蒜苔,有时顾不上吃午饭,抽到下午,才能将家里七八分地中的蒜苔抽完,爷爷又将抽出的蒜苔抹整成捆,准备第二天拿到集市上去卖。有时会有贩子到地头来收购,可是价钱会低一些。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十天左右,蒜苔的价格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奶奶是个种田能手,我们家中的大蒜要比别人家的出蒜苔早那么一两天,也就能抢到个好价钱。一季蒜苔下来也能收入三百来块。
那时家里种大蒜,起蒜苔,但是,我们家是舍不得吃蒜苔的,一斤蒜苔可卖八九毛钱,可以称三斤多食盐或四五斤醋,那可是够得上全家吃上三两个月的。打蒜苔的时节,雨水太多,土路被人们踩成了泥糊糊,路不通,商贩车开不进来,蒜苔卖不了,只得自己拿出去卖。奶奶从地里抽出来,爷爷用背篓背着五六十斤蒜苔走上十来里路到集市上去卖。有时父亲就帮爷爷用自行车驮着去卖。有一年,父亲卖完蒜苔回来时天下起了大雨,在下村口大坡时摔倒伤了胳膊,奶奶心疼父亲,那天就专门做了顿米饭,菜就是蒜苔炒肉。从那以后,每年到了打蒜苔的季节,奶奶在抽完最后一茬蒜苔之后,从中挑出一些长的畸形的蒜苔给父亲做一顿蒜苔炒肉。
蒜苔炒肉承载了父亲满满的回忆。
父亲每次带着我和母亲回老家时,奶奶总是会应我的要求为我们做一顿蒜苔炒肉,只不过蒜苔是奶奶把鲜蒜苔煮熟然后晒干保存起来的蒜苔干。奶奶从去年又开始种大蒜了,不为别的,就为打蒜苔做蒜苔干等我们回家时给我们做蒜苔炒肉吃。
奶奶的私房菜,不仅仅是味蕾上的享受更是满载故事的美味。(作者:张梓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