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过年,便想到在家懒懒地躺着,打开自己喜欢的电视剧,舒适地等待春节的到来。我旁边总放着一袋新鲜的砂糖橘。那是爸妈赶年集时给我挑的,在生猪肉、腥鱼虾面前,小巧水灵的砂糖橘成了我的首选。
砂糖橘的果皮好看,果肉好吃,吃的过程也简单有趣,对我这种懒人来说,既满足了我吃东西的仪式感与成就感,也不至于让我吃的满手汁水,满脸狼藉。
“橘子,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
可我却成了橘子的负心人。橘子较凉,我吃橘子太多导致吃不下饭,肠胃也变得很不舒服。身体的疼痛让我忘却了对甜美的喜爱,理性的衡量战胜了感性的冲动。我的疼痛制止了我的行动。
遗忘不要紧,要紧的是不会再想起,没有契机再次让我想起,我的遗忘使橘子的状态更加惨烈了。它们挤在那干净潮湿的塑料袋里,静静地睡着,等待着,偶尔有阳光会把它们照耀。浮尘也有时在空中为它们舞蹈。时间在阳光普照时格外凝滞,因为黑暗中的一切都会被照亮,少了些希望与遐想,它们的窃窃私语也不会被听见。
而我懒惰心理导致的行动迟缓,被具象化地藏在了房间里的另一隅阳光之中。它们是我剥的橘子皮。本来打算全部吃完后再一起收拾,反正两三天就吃完,反正在房间里爸妈看不到我的邋遢,也不会催促我去清洁,那我就自然心安理得地放在那。
时光宁静又惬意,阳光温暖又舒适。
终于,在不远也不近的那天,我想到了我还未吃完的橘子。打开一看,令我大吃一惊,袋子上层的橘子因为阳光的亲昵而表面瘦干。“好家伙,成磨砂糖橘了。”我深感后悔,后悔没有把握时光好好地享用它的甜美与汁水,没有成全它真正的灵魂,耽误了它从发芽那一刻的期许。再往下层看,与“磨砂糖橘”截然相反的是,另一部分橘子因为没有接触到流动开放的空气,又经过阳光的照射,使得塑料袋里又闷又热,果皮中的汁水因此蒸腾又滴落,加速了它们的腐朽。霉菌啃食着它们的生命,果肉一点点陷落了。
阳光此时如约而至,我的眼睛刺痛,竟然流下了眼泪。在转头抹泪之际,倏忽瞥见那一堆干瘪的橘子皮,在阳光的照耀下,竟添了几分古铜色的庄重。我好奇摸索,手感粗粝张扬,仔细闻闻,橘子香气浓郁细腻,似乎从来都是另一种生命,呼吸着数千年不变的空气。
我想,如果去除我的因素,完全将其看作是具有主体人格的橘子。当从幼芽结成硕果,橘子们是否会安然无恙地接受“橘生”的下一个阶段?它们是选择剥离自己,成为干瘪的果皮,在时间的沉积里变为“陈皮”呢,还是选择不剥离自己,成就自己短暂但完整的一生呢?
“橘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我不是橘子,我不明白。
可仔细一想,橘子是没有办法选择的,这一点最令我难过。无论橘子是否还能开启幸运的新旅程,都令我感到沮丧,那种运命的真实与虚幻,那种生命的坚韧与脆弱,到头来全部都化作温暖浓郁的香气弥散在阳光中了。
那些土壤里生芽的种子,黑暗中低语的橘子,阳光下飞舞的尘埃,生命的美好与沉重,都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了。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始终觉得,我们的每一滴泪水都如珍珠般沉重,孕育着一个宇宙。(作者:赵亚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