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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有书的地方

发布时间:2023年04月10日 10:32  点击:

2023年的这个春天,难道不是应该跟着刘亦菲《去有风的地方》——大理么?历经抗疫1000多个日夜的核酸检测、隔离、封校、居家以及无数生命的脆弱与消逝,这座有着风花雪月的“自由之城”让许多人为之向往,可小憩的客栈,亦可小酌的酒馆,还有民谣,以及诗和远方……城市的文艺气质适合治愈一切心灵和精神的创伤,调养生息,再度寻找新的人生方向。
  也许新的人生方向是去有书的地方——图书馆。
  乘着旅行之风固然可以在遥远的距离外以一种“做自己”的承诺获得重生的仪式感,完成与过去生活的空间切割,但这毕竟有限。剧中女主角许红豆只休了三个月的假期,即使和谢之遥相遇相知相恋后,仍然要和更多的人一样回到现实生活中。“有风小院”——有人去,也有人离开;有人短暂歇脚,也有人就此停留。感受慢节奏的生活、抚平内心的焦躁之后,仍然要去寻找生活的答案。
  答案也许在这座城市、另一座城市、下一座城市,邻近的昆明,还是遥望的北京,或者异国的他乡?不断选择和逃离现实的欲望如同《海上钢琴师》里的那句台词:连绵不绝的城市,什么都有,除了尽头,没有尽头……
  相比于此,图书馆似乎是另一个值得向往的“自由之城”。尽管它也是有限的:有限的空间、有限的借阅时间、有限的书籍……没错,就像从有限的88个钢琴键上可以弹出无限的音乐一样,从图书馆有限的书里,可以找寻到无限的智慧与想象:只要踏进图书馆,打开一本心仪的书,就能跟随作者即刻进入向往的年代、向往的地方,见到向往的人、向往的一切,满足一切关于你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探索和答案……合上书,又仿佛从哆啦A梦口袋里的时空隧道中瞬间返回人间烟火之中,固然会经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感冲击,但读书人爱读书终究是一种神圣而永恒的信仰。不然为何钢琴师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愿意固守在那艘船上不肯上岸,他知道这样做可以不用为自己生活在无穷选择与欲望中而害怕得快崩溃,所以他说:“朋友,原谅我,我下不了船。”在这个网络化且电子信息呈几何级数增长的时代,对于真正的读书人,图书馆存在的价值也许是这样的台词:“朋友,原谅我,我放不下书!”
  图书馆——这座由书籍建构的唯一不拒绝求知欲的“自由之城”并不是一开始就可以这么自由,也不是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肆意自由的!自由有其庄重的仪式和姿态,对于中国的大学图书馆,尤其意味深长。
  为何说这份独特的“自由”并非与生俱来?
  无“书”当然不足以成为图书馆,中国古籍文献之厚藏居世界文明史之冠,所以钱穆先生将中国文明之完备的特征归结为:悠久、无间断、详密,这或多或少都得益于有“书”。有“书”则需收藏,“收藏”被蔡元培先生视为中国人的天性。收藏书的楼逐渐成为大学图书馆的源起。然而,古代建造藏书楼的目的多为一己或友人之用,志在保存,尤喜搜集古书,视为珍玩。这种“藏而不用、重藏轻用”的功能只能造就少数精英学者,对于大多数读书人来说,难以得到博览群书的机会。明代著名藏书家祁氏的书楼澹生堂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对自己的子孙及其藏书楼的管理有着明确的规定:“子孙能读者,则以一人尽居之;不能读者,则以众人遵守之。入架者不复出,蠹啮者必速补。子孙取读者,就堂检阅,阅毕则入桨,不得入私室。亲友借观者,有副本则以应,无副本则以辞,正本不得出密园外……勿分析,勿复瓿,勿归商贾手。”子子孙孙、勿勿勿!若非亲缘故交,藏书楼都不一定能进得去,更别说看书借书了,读书之“自由”谈何容易。
  又为何说这份独特的“自由”不是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肆意自由呢?
  俄乌冲突持续的当下,欧洲东部的人间烟火纷扰中,那些书、那些读书的人、那些图书馆都还安然无恙么?可能有幸还在,也可能没有了。
  重启时光隧道,历史总会记录那些艰难又感人的往事的一星半点。
  1937729日至30日,平津沦陷,南开大学被日军炸成一片废墟:“日军派骑兵百余名,汽车数辆,满载煤油到处放火,秀山堂、思源堂、图书馆、教授宿舍及邻近民房,尽在烟火之中,烟头十余处,红黑相接,黑白相间,烟云蔽天……”这其中被炸毁的图书馆就是——木斋图书馆。日军如此痛恨南开大学直至要毁灭才肯罢休的原因是:张伯苓校长主持下成立的“东北研究会”,曾先后四次派人到东北进行大规模调研,搜集整理大量第一手资料,发表了大量调查报告和论文,最终编写出《东北地理教本》。这部最早揭露日本侵略我国东北野心的权威著作,用第一手资料昭告了中华民族危机的到来,唤醒了国人奋起抗日。
  随着抗战的全面爆发,中国大学图书馆不得不开启了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流动,为薪火相传、为保留读书的种子而“内迁”,在困境中坚守,直至劫后余生。
  风雨已如晦,书香渐散遗。
  战前大学图书馆近600万册的藏书,至1939年,颠沛流离中竟已损失280万册。即使清华大学较早就有应变时局的准备,将最珍贵的清华馆藏全部宋元版书,雍正本《古今图书集成》《大清会典》以及众多县志与最急需的仪器紧急装箱,连夜由清华园火车站南运至汉口租界存放,也仍有诸多藏书难逃日军不仅占领中国领土还要摧毁中国文化、毁灭性打击中华民族精神的狼子野心。仅就战时清华大学图书馆损失的中文书一看便知,战前由226043册,运往昆明后,变成仅有12974册……
  那时,不是人去了有风的地方,而是书不得不跟着人去了避风的地方,没有了可以肆意的自由。
  战时资源匮乏,没有运用建筑材料设计图书馆大楼的自由,即使设计者是梁思成和林徽因。站在1940年昆明西郊的这条土路上,西南联大图书馆不过是一片低矮围墙内一大片野草坪后面的一栋宽大不高的建筑物,而这已经是整个学校最“豪华”的建筑,豪华只因能用得起瓦顶,比起教室用的铁皮顶、学生宿舍用的茅草顶,这的确很“豪华”!西南联大学子杨振宁先生回忆:“图书馆的窗是没有玻璃的,每当刮风时,我们必须拿一样东西把书本压住。”
  战时敌机轰炸,没有可以在图书馆安静读书的自由,即使联大图书馆内的大阅览室面积将近900平方米,整齐地排列着几十张长方的阅览桌,周围有木椅可坐,能容纳下几百至上千人,而因这里曾一度成为敌机轰炸的目标,展卷读书的“自由”变得愈发岌岌可危。西南联大图书馆馆长严文郁在《抗战四年来之西南联合大学图书馆》中所述:“(1941年)八月十四日过午,敌以重轰炸机二十七架,由北郊窜入本校上空,对准本馆从容投弹四五十枚,皆未命中,仅仅书库西北东北二角中弹爆炸,房馆倒塌,阅览室房顶门窗震坏……当时火起,因抢救得力,旋即扑灭,同仁夙夜挖掘书籍文物,迨敌人连续轰炸至四十八日停止时,本馆抢救工作,即在紧张空气下完成。”
  战时,唯一可以慰藉的也许只有从书籍中获得的一份心灵的自由。汪曾祺先生记录的那位最善于跑警报的马同学——“他早起看天,只要是万里无云,不管有无警报,他就背了一壶水,带点吃的,夹着一卷温飞卿或李商隐的诗,向郊外走去。直到太阳偏西,估计日本飞机不会来了,才慢慢地回来。”还有人在防空洞里用碎石子或碎瓷片嵌出图案,缀成对联“人生几何  恋爱三角”“见机而作  入土为安”。在战时不忘以数学思考人生,惦记着那爱情的味道,即使真的见到轰炸的敌机,仍祈求一种中国式生命结束的安稳,对联嵌缀者或有感而发或记实的闲情逸致是很叫人佩服的。
  战时!战时!新冠疫情防控期间的“战时状态”,也是战时!你啊你,总是容易怀念离得远的历史,忽略了离得近的今天也终将为未来的历史添一砖加一瓦。
  正如我们的图书馆,抗疫期间建起的——山东科技大学图书馆。
  一直以为青岛校区J2的科大图书馆整栋楼都是图书馆,直到后来的后来,才知道原来只有其中两层楼属于图书馆。从1951年在山东淄博“中央人民政府燃料工业部洪山煤矿工业学校”的基础上创建图书馆,到1971年由济南迁至泰安,再到20063月,青岛校区图书馆成为山东科技大学校本部图书馆……一所大学,没有独立的像样的图书馆,这怎么可以!
  开工建设!
  从2020416日破土动工到2022627日顺利竣工,历时799天,一个集信息中心、文化中心、交流中心和创新中心等复合功能的现代化、智能化的综合性学习空间——山东科技大学图书信息中心——应运而生!
  虽然抗疫风雨兼程,一栋大楼仍拔地而起,将原先这里一大片月季花地的花香最终凝聚成阵阵书香,让所有的书都可以安安稳稳地放在这里,也期待所有的人都可以安安静静地在这里读书。建筑面积69981.92平方米、高70米、地上13层……那799天的分分秒秒不仅记录了抗疫时期建设图书馆的种种艰难和挑战,更承载着几代科大人的梦想和期盼。为了早日实现这一梦想和期盼,田凯副馆长亲自为保持抗疫距离一条一条贴地面隔离线、组织缓解抗疫心理压力的趣味运动会、在旧馆的书运送到新馆时来回奔波着……崔然馆长则始终考虑着如何利用先进的信息技术打造智慧图书馆并提升图书馆的服务能力,如你所见可预约的5000个座位、智能阅览桌、弹出式电源、水墨屏、独立的可用手机进行灯光调节并记忆的阅读照明灯……智慧图书馆不再只是传统意义上由书、桌椅和人构成的空间,而变成了人、信息与空间更加开放的交流场所。“作为场所的图书馆”(Library as place),表达的是在一个脆弱的世界建设一座美丽而功能齐全的学习环境的挑战。这样的挑战之于中国的大学图书馆,也许正是教辅党委曲有刚书记在搬到新馆后多次对图书馆全体教职工语重心长谈到的——建设中国式现代化的大学图书馆!
  风再起时,万里无云。
  20151月,习近平总书记去了“有风的地方”——大理,他说,一定要把洱海保护好,让“苍山不墨千秋画,洱海无弦万古琴”的自然美景永驻人间。习近平总书记也十分关心“有书的地方”,201998日在给国家图书馆老专家的回信中,他说:“图书馆是国家文化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志,是滋养民族心灵、培育文化自信的重要场所。”2023322日,国家主席习近平结束对俄罗斯的国事访问。323日,著名军事评论员国防大学房兵教授做客我校“泰山讲坛”,就在山东科技大学图书馆报告厅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从大国抗疫到乌克兰危机”为主题为师生作专题报告。“世界没有变,我们只是生活在一个强大的国家而已”“勿忘昨天的苦难辉煌,无愧今天的使命担当,不负明天的伟大梦想”,他在报告会上掷地有声的话语,赢得现场掌声连连……
  当久违的可以展卷读书的“自由”伴着癸卯年的春风扑面而来,自由仍不忘其庄重的仪式和姿态,去有书的地方——大学图书馆,应有一种怎样的仪式和姿态?
  之于曾担任北大图书馆主任的李大钊,这位“中国现代图书馆之父”,不仅积极购置进步书籍和宣传新文化、新思想,并亲笔撰写引领民众向往自由、走向自由的论著文章,始终以坚定的信仰、昂扬的姿态宣传马克思主义,使北大图书馆成为新思潮的中心、成为中国革命史上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的起点之一,成为中国图书馆史上,国内第一所利用书刊宣传介绍马克思主义的图书馆。
  之于曾在西南联大图书馆读书的那位联大学生:“倘若你偶然踏进图书馆,你会感觉到一种严肃的沉静,融溢其中,虽有数百人同时在忙碌地苦干着,但除了那书页翻动和笔尖飞划的声音,听不到一点喧哗的嚣闹。”
  之于曾在清华大学图书馆读书时的资中筠:“一进入那殿堂就有一种肃穆、宁静,甚至神圣之感,自然而然谁也不会大声说话,连咳嗽也不敢放肆。”
  之于现在的你,答案是什么……作者:廖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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