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末，我在青岛西海岸西西弗书店“捡漏”时，幸运地寻到了一本英国文豪查尔斯·狄更斯的小说《远大前程》汉语译本，不禁如获至宝地坐下来细细品读。
　　这部“火了160年的成长小说”，又名《孤星血泪》，由已故文学翻译大家王科一先生翻译完成。典雅古朴的文风，加上狄更斯作品本身卓显的现实主义基调和浪漫主义色彩，“宛如原野上吹过的一阵清新之风”。而我喜欢的，是作家在小说中通过一个个鲜活的角色塑造和大量细致入微的内心解析所表露、显现出的那种横生妙趣和真切现实问题。其间，匹普对于艾丝黛拉悲剧式的忠贞不渝的爱，敦厚纯朴的乔与匹普一诺千金的友情宣言，乃至一心只想跻身伦敦“上等阶层”的匹普在命运几经翻转时幡然醒悟等窥透人性的“心见”，也都在这部伟大作品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狄更斯本人历尽艰辛、非同寻常的童年经历，造就了他深邃而纯正的思想。它们都融入在小说《远大前程》的一字一句中，贯穿于匹普从幼年到少年再到青年的成长过程，无尽地洗涤着那个时代的“黑暗”与“鄙陋”，也劲猛地冲刷着当时社会的“虚浮”和“堕落”。这些，不仅是一种能够帮助误入歧途的人走出奢靡作风、傲慢姿态的“觉醒”，也是一种能够告诫心存困惑的人丰盈内心、崇尚简素的“回归”，更成为拯救弱势群体、造就淑女绅士的路径“探求”及得以助其重塑心智、绽放真我的信仰“坚守”。
　　在其作品中，作者总是能以小人物的命运“完美”地呈现无垠的世界，折射出那些最好也最坏的时代万象。复杂的人性背后，展露的是觉醒中的“冷瞳”对于周遭世界的体察深悟和道德反思。在狄更斯笔下，纷繁复杂的社会就好比是一个“大熔炉”，诱惑着那些如孤儿匹普一般虽纯洁诚真又雄心勃勃的年轻一代。而卑微铁匠学徒匹普的成长经历又恰如一面镜子，照见了每一位读者的心灵。不愿与世界和解的他们，渴望获得世界的“认同”，却又无时无刻不在被世俗“同化”着；想要前程似锦的他们，期盼得到主流的“推崇”，却又心惊胆战地惧怕物欲牵绊的“缰绳”。当浮躁盛行、虚妄缠身，当吹捧飞扬、功利升腾，一个个现实世界中的人，是否还能够辨识得清自己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原来的我”？
　　其实，所有体现人性的问题，狄更斯都在他描画的充满创伤的故事情节中，给出了答案！
　　自幼和姐姐、姐夫相依为命的匹普，一心想要拥有的“远大前程”，不仅包括丰裕的物质生活，也有俘获艾丝黛拉芳心的舒适情感。只不过当所有“幸运”成为幻影时，深陷困境的他又重拾了往日心境，去审视人生历程和珍视“家的温暖”，虽然为时已晚……还有，因极端自私和报复心理无情摧残了匹普与艾丝黛拉“大好前程”的郝薇香小姐，最终不也落得了个悲剧式的下场吗？至于褪去了“一心只想往前飞”丰满羽毛的匹普，纵然一度能够“牵手”孀居的艾丝黛拉走过老屋的废墟，却怎么也抹不去那些沧桑历程中的创伤和苦痛，而令人倍感唏嘘……这难免不让人想到路遥小说《人生》中的高家林形象，似乎也通过特定时代背景下复杂人性的多层面呈现，在异曲同工地警示读者：切莫好高骛远、追逐名利，甚至背信弃义、误入歧途！当在灵魂深处铭刻纯净足迹，当以饮水思源之心描绘光辉灿烂图景……我想，小说本身揭露的“人性问题”只是当时的残酷现实的一个缩影，它才是让一个小人物“飞黄腾达”或从高山之巅跌落平地的“始作俑者”！而真正能够帮助我们实现“远大前程”的，应该是那种“你当像鸟儿一样飞越你的山”的坚毅果敢之心和“你当义无反顾扬起你的帆”的脚踏实地之风吧！它们折射出的，不仅有人性真、善、美的光辉，也少不了超越一切无知和浮夸之后的“尊崇实际”与“向阳而进”！这道理，和“登高必自卑，行远必自迩”如出一辙。
　　可叹的是，很多时候人们似乎只是一味地“做加法”，只知道不顾一切“往前冲”。纵然是碰得头破血流，也不情愿回头。或许，只有从利欲熏心中勇敢脱身、从位高权重中明智降格时，这些容易“忘本”的人们，才会停下来反思自己，真正拍打一下暗藏于心的懦弱习气、虚妄行径和庸人作风，而后重新找回那些善美纯真的淑女气质和绅士风度，去斟酌在前方路口到底是该蜿蜒绕行，还是该直向前行吧！（作者：于振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