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个黄昏,满是风,和正在落下的夕阳。如果麦子刚好熟了,炊烟恰恰升起。那只白鸽贴着水面飞过,栖息于一棵芦苇,而芦苇正好准备了一首曲子,和着小河中流淌的蛙鸣,又伴着在高大的杨树上躲藏的蝉鸣,把白鸽迷醉了,一直到夕阳下班,换上月亮,才匆忙扇动翅膀,飞向月亮来时的方向。
这时炊烟渐渐散了,暗黄的灯光从一个个“小方块”中冲出来,妇人们站在“方块”的开口处,通常拿着铲子或者勺子,冲着村子东头的小河,高声呼喊嬉戏的孩子。风带着妇人们的呼唤到孩子们的耳边,孩子们挠挠被蚊子咬的手臂和胳膊,依依不舍的告别玩伴,又互相约定晚饭后的活动,然后朝着一个个亮着黄光的“小方块”跑去。
妇人们站在门前看着远方的小黑点逐渐清晰,最后变成熟悉的面孔,笑着对对面的妇人说:“看这孩子,玩疯了,吃饭还得我催。”对面的妇人从刚才东家长或李家短的话题中抽离出来,看向妇人手指的方向,又指向另一个正在移动的小黑点,笑着答道:“我这个也不让人省心。”孩子跑到妇人边的第一句话一定是:“妈,今儿黑老吃嘛啊?”妇人听见这话一定会训斥孩子,见了婶子或大娘也不知道说句话,然后拉着孩子和对面的妇人告别走入发着暗黄光的“小方块”。
男人这时候早已归家,光着膀子坐在院子里的饭桌前,有时肩膀上还会搭着一条毛巾,用来擦去风吹不走的汗珠。
夏日的晚饭总是平常的,一盘院子里种的炒豆角或者丝瓜,一碗田里种的绿豆汤,饭前总会切开一个大集上买的脆西瓜,妇人和男人笑着提醒着大口吃瓜的孩子小心吃进西瓜籽肚子里长西瓜。妇人和男人慢悠悠地吃着饭,享受着一天难得的闲暇时光。孩子总是草草地吃几口菜,将一大碗绿豆汤喝进肚,来不及咽下就拿起门前的塑料瓶冲出“小方块”,在门口撞上同样鼓着腮帮子的玩伴,两人急忙起身,随意拍几下尘土,就跑向村西那片响着蝉鸣的杨树林。身后追赶着妇人们的声音,“早回来”。
等孩子们到了树林,却发现早有人开始逮知了爬了,纷纷懊悔饭吃的不够快,不喝那碗绿豆汤就好了。然后开始拿着手电筒仔细搜寻每一棵树,有时运气好,一棵树上爬两个,有时运气不好,忙活一晚上也只找到几个小的。渐渐的,蝉声小了,一切寂静了,孩子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地走回那些仍然亮着光的“小方块”,简单冲掉脚上的泥巴,就钻进被窝,入了梦。妇人们拿小毛毯盖上孩子们的肚脐,关了暗黄的灯,躺在孩子们旁边,摇着蒲扇。一切都沉沉寂静了。(作者:于春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