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是写这个题目的时候,因为,秋尚未真的来临,仅仅是露个头而已。虽已消逝了的酷热,还令人心有余悸,但秋凉却真真的在身边,此时说天凉好个秋,又似乎过于矫情。于是,心中困扰了许久,也不曾下笔。
直到,直到今天下午,偶尔站在北门外,向西边观望。殷红的太阳在山头留出了半个印痕,仿佛马上就要沉下去的当口。一队大鸟列队飞过,从那夕阳烂漫中平直划出一道线,并且隐约能听到它们此起彼伏的鸣叫声。一下子,身边行人、车笛、广告喇叭什么的喧嚣消失了,我立马就愣在当场,脑子里似乎停顿了。应该,大概,可能,也许,记忆中有过这种情景,在闪回中泛出了深刻的涟漪,轻轻地,但又迅速地,在心湖中展开。
对了,那是在家乡的大山里,十几个年头以前。当时,也是这个时间,疲累的我倚靠在山石上休憩,而且也是这般的时节。记不得为何上山了,只记得当夕阳西坠、百鸟归林的那一刻,我却是在群山的怀抱中,目睹这从绚烂归于幽静的整个过程。
起初,只是光线变得柔和,四周的景致开始通亮,穿行于松柏之间的风却大了起来。之后,西边的山峰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就如同被人拿块毡布蒙上一般。太阳几乎没有犹豫地消失在山脊背后,即便我这面的山头还光鲜如昔。最后,就是我这边的山头也笼在轻纱薄雾中,缥缈而虚幻,树木山石也开始模糊了界限。往山下看去,城市的轮廓还是清晰的,而残红夕照渲染了西边的天际,逐渐像熄灭的篝火消却了光华。
突然,有声音从远方传了过来,苍茫而古朴,黄钟大吕般作响,悠长而又凄婉。那种高低错落、上下延续、左右呼应、前后增递的婉转悠扬,像是唤起了灵魂的共鸣,沁入心扉。其实并不是很响亮,但在耳中细细分辨,却又着实是清晰的旋律。一时间,那种互相辉映的感受,在脑海中油然而生。这时候,像是在长河落日的渡口,看淡了江湖萌生退意;这时候,像是在华山的莲花顶,面西背手而立,轻叹时光的流逝;这时候,如同踏出函谷关一去不回头,就算是繁花似锦,也不抵这一番自由驰骋;这时候,又像是在腥风血雨后的战场,对着残阳如血,独自承受着疯狂杀戮后的麻木与漠然。
只是这次第的思绪,也抵消不了胸中渐趋郁闷的气息。我从山石上站起来,尽力向西边望去,除了满山的苍松翠柏,并不曾有半分人烟的迹象。没来由地一声怒吼,嘶哑的声音传出去,又从远山回荡了回来。如此这般我才明白,之前所听到的那声音,分明是风急速吹过峰顶密林的缝隙所发出的天籁之音。
这个场景,永远地铭刻在我记忆的深处,只不过贴合了意境,才重新回想起来。好多年了吧,那种天人合一的感受,竟然再也没有遇到过,而此时也不过是从心中捡拾出来,重加回味而已。
其实,无奈何的,也只是“回味”二字罢了。(作者:曹立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