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春回,草长莺飞。不知何时起,晴朗的天空中多了几只“燕子”“蝴蝶”,和春风缠绵,与白云嬉戏,地上洒满了孩子铜铃般的笑声。
多少年前,我也是一个这样的孩子,蹦跳在无边的田野上,牵着风筝线放肆地奔跑,直到暮色四合炊烟袅袅,在妈妈那渐近的吆喝声中,不舍地把飘在蓝天的野心一点点收回,心中暗暗期望着明天是一个好天气。故乡是适宜放风筝的,是风筝选择了故乡。柔弱的江南善于打造一个梦里水乡,却无力为孩子托起足够的晴空,纸伞往往代替了纸鸢;长风呼啸的塞北板着铁青的面孔,不善于观察孩子们的心理,刻意地亲近却碰断了牵着满满憧憬的风筝线。只有我的故乡——“风筝之都”潍坊,懂得怎样把握风的力度,怎样调和最适宜的温度,怎样用蓝天的空灵衬托孩子的活泼,怎样用大自然的手笔勾勒出童话里的城堡。
我童年的玩具不是太多,或者有过很多,但最终被孩子特有的好奇心一点一点“解剖”,剩下的却是些让我们百玩不厌的小游戏:一把石子便能玩上半天,一根棉线便足以引得大家围坐成圈……可在所有的游戏中,我玩的最熟的就是放风筝。
风筝似乎成了我童年的代名词,每当回忆起那段镀金的岁月,我的嘴角便多了一丝微笑。我已不记得第一次放风筝所发生的故事,只记得每个夕阳的金色余晖渲染的傍晚,父亲用宽大的肩膀将我高高举起,我只是牵着风筝线咯咯地笑,跑出一身大汗的却是父亲。累了的时候,我们便坐在田间地埂上,我的手中依旧握着风筝线,仰着脸看风筝欢快地在上空摇曳,我的心也早已如鸟儿一样展翅飞翔,那是一种多么难以表述的自由和兴奋!
放风筝需要一些技巧,我放风筝的技巧师承父亲,在我眼里父亲是万能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风筝放飞,我却跑出一里路去也不能让它屈服。后来我不断“苦练”,居然成为这一“行业”的高手,常常邀请伙伴们一起“切磋武艺”。渐渐地,我已不再满足于父母给我买风筝,而是自己动手做了起来。我们三五一群,一边合作一边暗暗使劲,比比谁做得好,做成的风筝有大有小,形状和图案更是五花八门,有“蜻蜓”“蝴蝶”“老鹰”,还有“八卦图”“太极图”等。我们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做的风筝放飞,一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模样。不过小胖始终没能弄明白,自己的“青龙”为何还不如涛涛的“蜈蚣”飞得高。漫天飞舞的风筝创造出另一个神奇的世界。在潍县做过县令的郑板桥或许就是在此景下有感而发,吟咏出:“纸花如雪满天飞,娇女秋千打四围。五色罗裙风摆动,好将蝴蝶斗春归。”我做的风筝除了自己玩,还当礼物送给别人。曾有一次,我有一个远房妹妹向我学习怎样做风筝,我答应教她,但我没来得及大展身手她就要走了,我把自己做的最好的“燕子”送给了她,不知她现在是否还保留着。
我已经很多年不曾玩风筝了,那些年少的天真渐渐被成长的压力所取代,当我那双大手握住久违的线圈时,已全然没有了童年的感觉。没有了父亲那宽大的肩膀,也没有了那些光着脚丫和我一起疯玩的伙伴们。“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我往往在清明时节的异乡不敢回首,害怕想起那些过于美好的故事,徒惹伤情。
终于明白,我是一只风筝,故乡是那剪不断的线,父亲是风筝的那一端。我以为蓝天无边无际可任我飞翔,却终究逃不出那份思念,那份期盼。无论我历经多少沧桑,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每个春日的午后,沿着我的目光,总可以找到故乡的方向。(作者:张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