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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发布时间:2013-03-25点击数:[]
当手术室的门关上的一刹那,我看到母亲担心、害怕又有点呆滞的眼神,心突然被揪了一把,痛得清晰、尖锐。我努力地向她挤出一个微笑,只希望她能够稍稍安心。
我又想起和母亲在医院见面的情景。
早晨7点半左右,哥哥陪着我在挂号区排队。即使外面阳光活力四射,挂号大厅里依然阴沉沉的,空气里充斥着不安、焦躁。在长长的队伍里,我沉默着,不想立刻轮到自己,也不想呆在这儿,可又必须呆在这儿,只有机械地随队伍移动着。哥哥接完电话,告诉我母亲来了,要出去接她。
母亲?我的心像被注射了强心剂一样,死寂的心顿时有了反应。那一刻,“要坚强”“我会没事的”这些自我劝慰瞬间崩塌,统统被抛掉了。我只想紧紧抱着母亲痛哭一场,哭掉我的恐惧、我的委屈。
模糊的视线里首先映出母亲的身影,蓝花黄白底的衬衣,黑皱的裤子,自己做的方口千层底鞋,在拥挤的人群中显得那么单薄而茫然无助,犹如漂在水上的浮萍,即使微小的风也能把她荡碎。一同而来的父亲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头顶更秃了,不见了往日的油亮,黄戚戚的,如同干枯的土地。
明明母亲离我越来越近,可她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脸上的丝丝凉意,让我意识到自己哭了。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眼泪,尤其是母亲。自从查出腹部有不能辨别的疑似恶性肿块,我就想扑进母亲怀里,逃脱这个噩梦。此刻,母亲就在眼前,我却无法让自己移动半步。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像个冰冻人一样,只是呆呆地望着母亲。母亲看见我后,从人群中飞奔过来,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梦寐的温暖让我冰凝的血液迅速回暖,我紧紧闭着眼,只希望睁开时所有的阴霾都已散去。
长长的队伍好像越来越长,我们好像依然在原地。父母一直在问我为什么不早告诉他们,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我能做的只是尽量微笑着告诉他们,一切都好,会没事的。而后,母亲只是死盯着那张她看不懂的CT片,机械地重复着:“没事,我的女儿一定会没事的……”
终于挂上号了。在去门诊的楼梯上,母亲走得很慢,眼神中却充满了急切。我退回几阶,伸手去握母亲的手,她冰凉的手比刺骨的寒风还凉。母亲迅速抽出手去又立即握住我的手,简单的动作里饱含着她对我的保护之情。
到了门诊,母亲像勇士一样拉着我向前走,正要进门的时候却被护士拦住了。本来笑着的护士,看见母亲忽然沉下了脸,冷冷地问:“你是43号张芬吗?”“不是,我是……”“不是进去干嘛?不识字啊,没看见显示啊,等着,真添乱!”浓妆的护士瞥了一眼母亲,“啪”地一声摔门而入。
我的脑子轰地一下懵了,胸口涨得难受。她对母亲不屑的眼神,冷讽的话语,像亿万根毒针刺进我的骨头,撕裂着每一个细胞。我要把护士找出来给母亲道歉,推门欲进时,母亲拉住了我:“还没到咱呢,等会儿,不急。”
回头的那瞬间,看着这个瘦弱、朴实的农村妇女———我亲爱的母亲,我突然觉得好无力。20年来,她给了我多少爱啊,为了我她又有多少的无所谓!现如今又为我受嘲讽,还要时时刻刻安慰我。和护士大吵一架?只会徒增她的担心吧。想及此,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办理好住院手续后,父亲和哥哥就离开了。病房在十四楼,住在同一房间的是一个17岁的女孩。她是恶性肿瘤,已经做过三次化疗了,带着一顶桃红色的帽子,黄黄的脸,没有一点活力。看到这个女孩,我又陷入了冰冷的黑潭:我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她?
手术安排在三天后,就是在这三天里,我看到了另一个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任凭母亲在床边忙活。期间母亲出去过好几次,买一些必需品。我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没说一句话。时间没有因我思维的停滞而停止,夕阳按时来到,母亲要去买饭,我突然好想出去,便说想一起出去吃。母亲看上去非常高兴,满口说好。
跟着母亲走到楼厅口,她看了眼电梯,却绕了过去,要走楼梯。我拉住母亲,母亲明白我是要乘电梯,“嗯”了一声却突然面露难色,站在那愣了一下,转过身去看对面乘电梯的人。看着母亲一系列微小的动作,我浆糊一样的头脑,瞬间清晰了———母亲是不会乘电梯的,她第一次乘门式电梯,是哥哥中午送我们上来的时候,我的天!下午母亲上上下下十四楼都是走的楼梯!
我轻轻地拉起母亲的手,走向梯口,握着母亲的手按下了下楼键,就像小时候她握着我的手去摸小兔子一样。当梯门打开时,我握紧母亲的手,和母亲一起走进去,就像小时候她拉着我的手上公交车一样。
母亲,她需要我的保护!(作者:李相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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