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下来了。落在热闹的夜晚。
其实它是有预兆的,可是夜晚照不出阴霾,人们更不习惯在黑暗的天空里寻找月亮。凉意也是裹挟着烧烤炭火味道来临的,人群扯着嗓子地闹腾,凉意淹没在五光十色的喧闹中。
人们把手中的扑克牌咋呼地扔完,便四散而逃了。没有温柔的随风潜入夜,第一场春雨来得如戏剧一般。人群像风一样,无影无踪地出没在夜晚。风席卷而去了,湿润冲入鼻腔里,安静竟然是悄然而至的。
雨下一夜吧,快把从赤裸土地上张牙舞爪地升腾起来的黄土浸润,快让依在瘦弱枝条或是埋在沉重土地的芽孢吸饱水分,把荒白的枯草,脆弱的枝干,沉闷的死水,浑黄的空气彻底地闹醒,从此往后的夜晚它们会一点点颓败,再疯狂充满活力地生长散去。这里的粉色花瓣在白日凑得近无可近的镜头里纯洁温柔,茂盛盎然,但抬眼望望周围,哪怕仅仅只是把余光靠近周围分毫,都是大为失望的奄奄一息。虽然不用艳丽满园,可春天怎该这样?
我欣喜着春天总算来了一点征兆,在马路中央,朦胧的白色路灯把浅浅水洼铺陈得充满希望。可我不知道,这样急匆匆的希望或许在明日一早换来的还是同样的死气沉沉。
我梦到一场雨。
我甚至还没有期待,它就落下了。
园里,枝干是恰到好处的纤瘦,充盈着墨黑,黑漆漆的木板和枝干是一样颜色,它们交叠错杂着,一时分不清楚。雨珠细密地挂在木板上,也显出饱涨的黑来。花瓣儿伏在枝干上,不是明艳俏丽,只是各色的温柔清香。石潭的污泥沉在深处,雨滴落在潭里,被温柔地包裹,再柔柔散去,散得澄澈清明。垂柳也没进潭里,花色的锦鲤溯游着。青苔长在颓圮的石墙角,青石板的夹缝里,同草一样的浓绿。
小园浸在雨里,朦胧幽暗,安静清丽。
我不是没有亲眼见过梦里的清明时节雨纷纷,不是没有实在地踏过小园里的黑灰石板。它长在我的心里,但我说不出个深意,只有无处挥洒的画笔空握在手里。
我错乱在这里和那里的季节里,感叹着,埋怨着,错怪着,却忘记了生命有时,盛放有时,毁灭有时。每一轮替换的节气,都需要攥紧拳头蓄力。(作者:宋佳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