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放假的最后一个下午,我去学校附近的站牌等车,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回过头看到一个与我穿着相同校服的男生,他留着很短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见他动着嘴巴,我摘下耳机,皱着眉问:“什么?”他说:“我没零钱了,能帮我投下币吗?”我帮他刷了公交卡,站在靠近车门位置,他跟在后面说:“你在哪个班,等我把钱还给你。”我答道:“不用了。”临下车他冲我笑着说:“我叫肖尘,是高三七班的,你记得来找我啊。”
等我再见到肖尘时已接近隆冬,接连下了两场大雪,道路结满了冰,覆盖着未融化的大量积雪,留下被车轮碾压过的痕迹。我坐在冰冷的座椅上等车,眯着眼看刺眼的青绿色阳光,突然一大片浓郁的黑影逼仄下来,我睁开眼,摘下耳机,看到肖尘围着一条纯黑色的围巾,我问他:“你说什么?”他回答:“在这么冷的地方睡着,嘴会歪的。”我将视线移向一边:“我没睡着。”
快要上车的时候,我站起来要走,他突然摘下我的耳机说:“打听到你真不容易,高三了还天天逃课,苏茉。”我回过头,看到他嘴角噙满笑意的调侃。上车时他给我投了币,坐到我旁边,我抬眼看向他:“如果不想被孤立的话,就最好离我远点。”他笑道:“你的功力也未到如此吧。”
到后来我每次去等车的时候,总能看到他在站牌那里低着头背单词,他比我早两站下车,家住在市医院的家属楼。有一天坐车的时候,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隔着车窗看外面被雨水浇得湿透的道路,橙黄色的路灯在雨水中显得愈发朦胧。肖尘摘下我的一只耳机,戴到他耳朵里说道:“每次看见你都在听歌,耳机对耳朵的损害特别大,以后不要经常戴了。”我望向他,漆黑却灿亮的夜色慢慢侵袭而来,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在车窗上,玻璃上盖了一层细密的水雾,他的侧脸在黑暗中仿佛越来越耀眼,犹如一道华美而沉溺的白光。
高考结束后的盛夏,蝉鸣声缠绕郁苦。肖尘考上了南方一所一本院校,而我只能够上本地一所技校。
八月底肖尘开学,我去机场送他,他说道:“你考上哪所学校了啊,以后应该会再见吧?”我一怔,继而笑着回答说:“当然了!”
肖尘走的时候下起了小雨,细雨中的背影犹如我第一次见他那般,迷离而温暖。
你正在离开,如若尘埃。(作者:张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