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我们都生活在母亲学校的家属院,街坊邻居都是父母单位的同事或者亲属,自然也不会少了同龄的玩伴,楼下玩耍时,偶遇张阿姨的母亲或者李叔叔的父亲买菜回来,通常我们这些小孩子都能得到一些小零嘴,一枚草莓,一串香蕉,抑或一把瓜子,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唯独他是个例外。
我们只知道他是校医王叔叔的父亲,脸上除了时间刻下的皱纹还有几道深深的伤疤,看上去格外地吓人,况且他与其他老人不同,每当天气晴朗,别的老人总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晒被子、唠家常。可是这位老人总是喜欢在自家楼道底下蹲着,尤其后头楼道衬托出的黑乎乎的背景,总使人背后发凉,所以以他老人家的楼道为圆心方圆十米几乎成了我们小孩子玩耍时默认的 “禁区”,感觉倘若一不小心踏进去,就会被抓走一样。
最为离奇的是他左手手臂常年绑着的白色石膏,对此我们这群小孩间也有不少传言,有的说是他年轻时打架留下的旧伤,有的说先天自带的残疾,甚至有的小孩别出心裁认为那块石膏里藏着某个“铠甲”的召唤器,不能让我们这些“凡人”知道。不管有多少传言,似乎总没有一样是好的,而他在我们这群小孩眼里,也是少有的连恶作剧也不敢去搞的人物。
但是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躲什么就撞着什么。很不巧某日我与隔壁家龙龙在院子围墙上玩“飞檐走壁”,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墙上长了些青苔,一脚踏上去,瞬间720°翻滚华尔兹磕在了地上。膝盖那是碰得又青又紫还秃噜了一层皮。碰巧这天校医王叔叔歇班不在校医院,母上大人便领着我去王叔叔家上药。一听要去他家,吓得我差点哭也不哭了,腿也不疼了,万一见了那个“老阎王”,还不得把命挂在那。
可是母亲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生拉硬拽地把我拉到了王叔叔家。还真是巧,他的父亲碰巧不在家,我便放下了所有的顾虑,顺利地解决了我的“跑酷擦伤”。
再后来,校医院原有职工回到了厂子里,王叔叔便带着他的父亲离开了这个院子,当有一次我与长辈们提及这位“凶神恶煞”的老人,然而在他们口中,我却得到了不一样的答案:那位老人是一位抗美援朝的老兵,脸上的疤痕都是战争年代留下的伤,尤其左臂被子弹打穿,由于当时医疗条件不够完善,所以那块固定石膏就一直绑着未曾取下……也许我们曾私下对他颇具微词,也许我们不曾了解他的峥嵘过往,但当我们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后,他,变成了我们口中最美的英雄。(作者:刁子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