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间墙壁贴着一张小学时画下的国画,画中是一只翠鸟踩在枝头。没有装裱,只使用透明胶带简单地粘在墙面,它就那么赤条条地待着。偶尔有风,它便随着风动鼓起肚皮。薄薄的宣纸抵不住时光的打磨,已然泛了黄。
我盘腿坐在床上,挺直了腰仔细端详它,眉头不自觉地便拧在了一起——方才我正打扫屋子,想着给房间来个华丽变身,收拾好了一切,正对着干净明亮的房间沾沾自喜,却忽然发现房间还有这么一幅不伦不类的背景画。而此刻令我纠结的正是是否要将这幅画撕下来。
坦白而言,这幅画并不是装点墙面的最好选择。且不说国画的古朴风格与我屋内的家具陈设并不相配,就这幅画本身也并不是什么佳作。调墨时不知是否蘸水过多,只见落到纸上的墨痕顺着宣纸的纤维向远处洇成绒边。叶子该有的飘逸秀气全没了,像是风吹不动的铁树叶,沉甸甸地镶在枝头。不只是叶,原本该是苍劲有力的树枝,也因为运笔过缓而显得绵软……这些枝叶画得实在是粗糙,毫无预想中的生机。我皱着眉头打量它,可心中抉择的小鼓仍然敲个不停。
唯一让我心生不舍的便是那只枝头的翠鸟,它实在可以算是我绘画作品中的巅峰了。无论是石青的翼,还是朱红的腹都画得恰到好处,就连那圆眼和长喙都灵动有神。这是当年我选它贴上墙的原因,亦是如今我不舍得撕下画的原因。看着这只翠鸟与它的背景枝叶之间的“悬殊画技”,一阵名叫忽视背景的懊悔忽然从我的心底翻涌而上。
说起这画的背景故事,还要责备自己当年的投机取巧。那时候国画老师布置下的作业很多,为了完成任务且不被批评,我会仔细描画中心角色,而对于那些背景元素则总是敷衍了事。这幅翠鸟图,便是这样画成的。不过也的确如此,栩栩如生的鸟首先占据着所有阅画之人的双眼,斑斓的色彩远比枝叶的墨色更具吸引力,任谁来看这幅画,也都是先言翠鸟之活灵活现,又有几人会先注意到那仅仅充作背景的“粗制”枝叶呢?
思绪回到当下,这幅画依然静静伏在墙上。岁月的黄斑顺着纸张的褶皱蔓延,宣纸的边角像是经过了时间的熏烤,大喇喇地伸出发乌的毛边。且不论那画中的背景枝叶使作品整体美感丢分,就这淡黄的宣纸底色也与雪白的墙壁格格不入,绝对不是一幅优秀的背景画。那么,又留它作何用呢?
我做好决定,起身去撕那张背景画。轻轻捏着画的边缘向侧边卷起,我小心翼翼地揭开胶带,微软的宣纸扫动着我的掌心,像是小心刻下重视背景的承诺。
屋子这下风格统一了。我扬起头去看那原本贴着背景画的地方,没有了突兀的它,只剩下一道浅浅的胶带粘痕。(作者:张语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