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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苑撷英

粮食

发布时间:2020年11月02日 00:00  点击:

我是不敢浪费粮食的,见到别人这样,自己也会上前劝阻。不为别的,因为我始终忘不了父辈们流传下来的一个关于粮食的故事。
  说起来都已经是半个多世纪前的事情了,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的时候,全国人民都在饿肚子。地里好不容易打上的粮食还要全部上交,统一分配,家里根本没有存余。逢着青黄不接的时节,四里八乡竟也有饿死的。在一个叫羊角峪的小村子里,干部们看着脸色菜青的乡亲们,铤而走险地干出了一件胆大包天的事来。
  他们自发的成立了一个所谓“护粮小分队”,名义上是在收割前保护庄稼,实际上却是在夜里偷偷在地里拔几把将熟麦穗,然后统一收集起来,以备不测。有时候,一天晚上每个人可以收到四、五斤的干净麦子。由于是晚上出来,打得又是如此冠冕的理由,所以村里着实没有人发现。但总归会有例外的时候,碰到有人,他们便到村子南头的李寡妇家去躲一会儿。这李寡妇三十来岁的年纪,男人前些年在煤矿上出事故死了,没有孩子,人倒是忠厚老实,古道热肠的很。村干部也没避讳她,将实情直言相告,李寡妇很感动,再遇到他们来时,便会帮助察看动静。
  这个时候,上边的风声已经很紧了,村干部对那点粮食都有些不放心,于是统一收起来放在村边的一个隐秘的地窖里。沉不住气了就偷偷去看一下,遇到人便躲到李寡妇家里去。天数多了,一些风言风语传到了村干部的媳妇们耳朵里了。天下的婆姨们顶受不了的就是这个,满心狐疑下几个妯娌相约着跟着自己当家的看个究竟。果然见自己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进了李寡妇的门。于是,在一次乡里干部下来检查的时候,婆姨们将李寡妇从家里揪了出来。
  李寡妇虽然知道真相,但也明白说出来的后果,所以只是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媳妇们看李寡妇态度这么差,污言秽语一通臭骂,气头上来纷纷动了手,把她打得嘴角含血,倒地不起。村支书的媳妇说话最冲,说李寡妇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的男人又害村里的爷们儿,这话激怒了平素隐忍平和的李寡妇,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一来二去按捺不住,支书媳妇最后冲上去用自家用的纺锤没头盖脸地打下去,却不料正中太阳穴,竟将李寡妇打死了。
  一看出了人命,婆姨们慌了阵脚,有腿脚快的便到乡里找回了自己的男人。村干部们看到冤死的李寡妇,心头久已压抑的怒火像喷薄的火山般爆发出来了。县里工作组和公安来人调查情况时,他们含着泪水将实情告诉了所有人。大家一下子全惊呆了,支书媳妇不作一声地走开了,回到家里便上了吊。因为政策的缘故,一下子出了两条人命,县里乡里也不敢处理,一方面将村干部们集中扣在乡政府,一方面赶紧向上级汇报这件事情。未及上头有所反应,乡政府已经被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了。最后,还是村支书跪在大门外苦苦哀求,大家才不情愿地退了去。
  这件事情向上一直报到中央,周总理亲自过问,免去了对村干部的处分。及后不久,中央下发文件,对当时的农村政策做了适时的调整,避免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村里的父老乡亲将李寡妇和支书媳妇一并葬到了地窖前的空地上。大家经过商议,在她们的坟前立了一块很特别的石碑,上面只有两个大字“粮食”。
  听说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历史的车轮已经走到了八十年代,羊角峪也再不是以前那个贫困的小村庄了。村民们的生活改善了,日子也一天天滋润起来,可大家都没有忘了死去的那两个女人。每年的清明,他们都自发地组织起来到她们的坟上祭奠一下,并将这个故事将给下一辈人听,让他们知道过往岁月的艰辛,了解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并身体力行的珍视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作者:曹立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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