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俯视索拉博,他嘴角的一边微微翘起。微笑。斜斜的。几乎看不见。但就在那儿。在我们身后,孩子们在飞奔,追风筝的人不断尖叫,乱成一团,追逐那只在树顶高高之上飘摇的断线风筝。我眨眼,微笑不见了。但它在那儿出现过,我看见了。‘你想要我追那只风筝给你吗?’他的喉结吞咽着上下蠕动。风掠起他的头发。我想我看到他点头。‘为你,千千万万遍。’我听见自己说。然后我转身,我追。”
结尾处的这几句话结合在一起,作为开头。十二点的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铺满整个房间,合上书,闭了眼,有种莫名的温暖从指尖传来,明亮又不灼目的感动溢满心房。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这本书了,可每次看完后都一样的感动,脑海不由自主地浮上这样一个画面:一片蔚蓝的彻底的天空下,一个哈扎拉男孩扭过头来,那张中国娃娃似的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双手放在嘴边,他说:“为你,千千万万遍。”
我敬佩哈桑,当英雄一样敬佩。敢于献身的人是伟大的,尽管有人说那是他无力反抗,那是他天生的奴性。是啊,一个有奴性的人勤勤恳恳收拾好留在战火中的家,一个有奴性的人守着主人的家等他的兄弟回来,一个有奴性的人誓死抗拒塔利班住进这栋房子,一个有奴性的人被打死在街头,口中曾念着,“为你,千千万万遍”。坚信种族优劣的人是可笑的,坚信种族清洗的人是可悲的,他们已不算人。哈桑相信老爷是个好人,相信阿米尔始终是他的朋友,相信人们之间存有友善,相信世间依然美好。他微笑着降临于这个世界,微笑着看待这个世界,也许最后,当他默念那句话时,也是微笑着告别这个世界的。这种微笑的力量来自他的信仰,信仰是他一直追逐的风筝,他一次次奔跑、一次次容忍、一次次告诉我,那个信仰一直在,即是对兄弟不变的忠诚和信任。他逆着人群,看着尘土飞扬的方向,奔跑,停下,微笑着张开双手等待,他会等到的,一定会,我相信。
我曾听说那有过的幸福安逸、民风淳朴,可也曾听到那里悲切的哭泣。它们是同一个地方吗?坦克射出的炮弹将这一切炸成废墟,被摧毁的家园早已不见了炊烟,那肆虐侵蚀一切的火舌狞笑着回答,不是的不是的,喀布尔已经变了。变了,彻底变了。和着扭曲的人性,肆虐的屠戮,残忍的暴力,一起将这里肢解。“真奇怪,我回到自己的国家,却发现自己像个游客。”那个人民安居乐业的地方,已而变成梦中的乌托邦了。我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失望,含着愤怒追忆与无可奈何的失望,它们的力量甚于那些残忍却又不知缘由的图片。那些对和平的盛誉听得麻木了,而这里又提醒我去珍惜现在的和平安宁。夕阳像醉人的红酒映在高脚杯中的样子,温和地渐染着灰蓝的天空,风从窗缝挤过却又不那么刺骨,我想冬天快离开了。可远方有战争,那硝烟弥漫的天空,隐约有只蓝色的破碎的风筝,是了,那里还有人在追。他知道他所追逐的风筝是春天吗,或许,是和平吗?他会追到的,一定会,我相信。
一个人总该有什么是要去相信的,总该有些什么要一直相信的,那给人渴望与力量。我在早晨起床后拉开窗帘看见第一束阳光,我相信今天有着最温柔的晴朗;我走在上学的路上看见泛青的小草,我相信冬天过了春天马上来了;我在晚自习的课间看见亮的醒目的月亮,我相信今天一切的不愉快都快要结束了。有时会埋怨别人看不见生活点滴的美,因为我相信我们所看到的美好都珍贵无比。这个世界有许多美好需要铭记与珍藏,我愿意接受它。张晓风说:“给我一个解释,我就可以再一次相信人世,我就可以接纳历史,我就可以义无反顾地拥抱这荒凉的城市。”可当我看见没有战火硝烟的晴朗的天空时,我想,我心中已有了这个解释。
我相信花盛鸟静,云卷云舒;我相信亲情、友情与爱情;我相信拥抱接纳总好过愤世嫉俗;我相信战火动荡终不敌和平安宁;我相信我们都将有梦、有信仰。这是我的风筝,它们在空中飘荡着,或高或低,那么不用看尘土也会明了方向,我的心会给我指明道路,“那儿有再次成为好人的路”,我相信,我追。(作者:牛文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