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油条的寿命很短,从出生到死亡往往也不过都在30分钟之内。
高温烹炸,油锅里翻腾锻造出一根外皮金黄酥脆、内部中空柔软的完美的油条……
“我似乎已无法摆脱我作为油条的既定身份了。然而我的生命真的只有那么短暂吗?我真的仅仅只是一根让人充饥的油条吗?”
一位成年男子来到了油条摊前,他豪掷千金,将我和我的同伴们一扫而空。我猜想:“他是周围的农民工给自己和工友买饭吗?不,他不是,他可穿着西服呢!那他是周围高楼里高消费水平的公司白领吗?不,他也不会是,他仅仅骑着一辆破旧的电动自行车。”西服的严谨与电动车的随性格格不入,这种碰撞与交织让我知道他并非常人。
他将我和我的同伴们放入一个塑料袋,挂在电动车的右把手上,踏上了颠簸的归程。不久后,天空开始落下雨滴,他停下车,将我们放在了前置的车筐里,然后将自己的西服盖在上面,似乎是为了防止雨水打湿我们。他如此地呵护我们,这让我知道我们对于他而言应该有着别样的意义。
后来,当他高举着我们站在讲台上面对着学生之时,我才明白:他就是一位平凡且普通的人民教师。他的学生们以一种在我看来极为独特的眼神注视着我们,这与食客们平常因饥饿、食欲而生成的眼神不同,那是一种充满了期待与感动的目光。
我们被逐一分到了每位同学的手中。后排靠窗的一名男孩儿用双手将我接住,男孩儿拿出直尺,测量了我的宽度与长度,而后眺望四周,露出了欣慰而自豪的笑容,因为我是他眼中最完美的油条。他高高地举起了我,这感觉就像是美猴王在炫耀自己那闪闪发光的定海神针。他拿出一个鸡蛋,让我倚靠在鸡蛋上做出一个优雅的姿势,随后拿出自己的平板,拍摄记录下了这动人的瞬间;他将我浸泡于白色的温泉之中,我知道这温泉的名字叫豆浆,那可是我最好的伴侣啊!
我享受到了作为一根油条从未有过的最高礼遇,我感受到了男孩儿对我的尊重与敬仰。“难道我真的不再只是油条了吗?”但当男孩儿张大嘴巴准备将我咀嚼与吞咽之时,我的疑惑却被一种固有的认知所消解:“这或许只是一种死亡的特殊仪式罢了。我依然只是一根油条啊!”按照以往的定义来讲,被食客吃下就意味着油条生命的结束。这位老师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赋予了我们油条这一弱小的群体强大的力量,这份力量支撑着我们的前行与新生;这份力量让我们挺过了被消化分解的难关,最终被人体所吸收,再造为构成人体的一个个细胞。我们与个体同呼吸、共命运,享受同样的悲伤与感动、同样的欣喜与自豪,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已不再只是简单的物质保证,我们更是一种老师对学生、学生对老师的信任与关怀之爱的精神象征……
假如你是一个爱吃油条的人,那么我想你一生中会吃到不同地方的人制作的不同种类、不同味道的油条。但我相信总有一些味道是你人生中独一无二的存在。既然在童年路边摊上父母给孩子买的油条会成为孩童对父母亲情之爱记忆的深刻符号,那么中学时代老师骑电动车给学生买的油条当然也能成为学子对师生之爱回忆的深沉念想!
谢谢老师,谢谢同学们。谢谢你们为我的新生充能,让我生命的宽度与广度得以延展,让我成为组成个体的一个血细胞。在血液的流动与循环的过程中,我体会到了感动人心的温暖与希望。
我终于明白,我已不只是一根油条……(作者:李泠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