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晚上跟朋友玩游戏的时候,他们说总感觉我比较“丧”,我当时其实并无法用直接的情绪与言语来表述当时的状态,但当我沉淀了几天“恢复”之后,我反而明白了当时的状态。
在放寒假之前我的脑海里就不断冒出一个想法:我要完成我人生记录中的乡土篇。那将是一个与现代视角已经有些距离的过去的现实反映,有身躯佝偻到超过90度的奶奶,有收破烂拉车的驴,有冻死在某个冬季的疯子小军,有隐匿在学校小道里霸凌的秘密。我也将以这四篇文章的完结来给不太清晰的童年画上一个句号,让其成为我正视自己过去缺憾与成为所谓“作家”的第一步。我慢慢斟酌出了一段还颇具画面的序言,阅读了一些关于回望乡村的文章,听取了一些具有家乡概念的音乐之后,自觉准备已十分充足,我有自己独特的视角,有积累的情绪,有参照的文章,足以尝试去完成我的记录,不过写下四五百字之后,我就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文章写完之后,我是否真的能够与自己和解,能否与过去的青少年时期和解,记录完的句号是否会如往常一般被我丢入记忆的杂草丛。
答案选择了沉默。
从中学开始,我似乎就给自己的过往定下了灰色的基调,我开始以“坏人”与“幸存者”自居。格格不入的托管,医院里缺席的父母,深夜常有打骂声的老旧小区,烟雾缭绕的午夜网吧,教室里的死鱼眼跟柱子上的阳光,家长会后班主任转学的建议,一个个负面词汇不断成为我记忆的标签,一个个记忆碎片好像已足以定性我。它说,你逃不出这个圈。
“有时候,人生和写作其实很简单,一个梦,让一个记忆回来了,然后一切都改变了”,这是余华老师杂文集《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中《一个记忆回来了》一文的结尾。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一些亲戚朋友问我是怎么突然从一个绝对的网瘾少年转变,开始去学习的,我给出的官方解释是当时爸妈带我去市里进货,大中午在光彩市场附近吃的盒饭,15块钱两荤一素一米饭,10块钱一荤两素一米饭,米饭可以换成两个馒头。在那一刻,我突然想告诉自己,我不想一辈子只吃盒饭,于是便开始潜心学习了。从七年级全科加起来300分冒头,到中考570考上了我们当地的重点高中,再到高考542考了个一本大学,我成了在镇上同龄人中少有的本科生,走上一条我没有设想过的人生道路。即便是现在回头看,我也始终没有找到那个驱使我改变的根本原因与动力,只是,突然到了如今。
我想我是极其幸运的。在初中,命运拉了我一下让我没有沉溺于英雄联盟的钻石段位,转身把我推向了学习。现如今,命运的安排又让我认识了陈正经、韩沐潇等朋友,他们让我更明白了什么是“爱”,这无关所谓的爱情,是一种我从未设想过的对生活方式的诠释,它完完全全改变了我的生活,让我再一次拥有了所谓感知“爱”的能力与改变一些生活方式的勇气,让我感受到第三次“新生”。于是我十分急切地要跟过去自己告别,用一些记录来为自己的过去粉饰一个句号,不再想,不再忘,过眼前,未来路长。我建一个文档,噼里啪啦写下一些过去记忆,然后某一刻,时间十分突兀地冲到我眼前,我敲不出来字了,只能沉默地坐在电脑前。
晚上朋友约我打游戏,说感觉我最近状态没有很对,有一些丧气,那时候我更多是一种怀疑,我怀疑文章是否可以作为记忆的休止符,通过一篇文章就可以为自己曾经有些固化的想法作一个盖棺。我盲目地选择尝试用文章结束过去,接纳现在一刻,又对许多过往疏离,潜意识里的不适感又让我的理性无法占领高地,遂有感性的丧气。我很庆幸我的丧气,也很庆幸朋友能为我点明,让我再次审视了自己。
过往说,无关风雨,我一直都在前行,虽然此刻的我仍没有特别清晰的目的地,但我想,一叶孤帆会在情绪的汹涌中不停起伏,但越来越多亮起的灯足以让我看清一层层将向我袭来的波浪,风起千层浪,灯明安我心。随着越来越远的旅行,我想我会记录下更多我对生活、对爱的尝试与诠释,毕竟他们在,我很安心。
幸存者的负罪感永远不是让你溺死在过去,而是要你不断探寻,是在背负一切的同时勇敢地接纳自己,勇敢地接纳世界,然后,好好地尝试去爱。(作者:马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