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读到了《芙蓉镇》。说“终于”是因为,这本书是好几年前买的。确切地说——按着当时记在扉页上的信息——是2019年07月份买的,地点是南京的先锋书店。已经过去整整四年了,时光啊!一个时间地点就能勾起一连串的回忆:那是来科大参加工作四五年后,借着带学生实习的机会,第一次回南京的母校,也是第一次去先锋书店。说来惭愧,在南京求学的四年中,竟没有去过大名鼎鼎的中国最美书店。这本《芙蓉镇》就是在那会儿买下的。
就像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一样,人和书也是类似的关系吧。有些书,当时买来,当时就看完了;有些书,买来之后则束之高阁,只有在某种机缘到了之后,才又与主人重逢。随着书被翻开的,还有那一串串的回忆:什么时候买的,在哪里买的,因何买的,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这也是自己为什么每逢买书都第一时间在扉页写下时间地点的缘故。
受父亲爱记笔记的影响,我还多了“一步”癖好——准备读一本新书时,我会在第一页写明开始阅读的时间,等读完全书,再在末页写明读完的时间。这样信手记一笔,虽是举手之劳,但能很清楚地知道读此书花的时间,而且内心有种踏实的仪式感,像泰山上蜿蜒而上一步一脚印的台阶,像古色古香的大门上庄严整齐的铜铆钉,也像……
你看看,现实生活中像我这样一个木讷少言的主儿,提起看书的感受,竟一下子就能啰唆这么多,还没说到主题!
好吧,《芙蓉镇》讲的是“文革”前后发生在湘南一座山村小镇的故事。故事的女主角是浓眉大眼、体态动情的芙蓉姐子胡玉音,靠摆米豆腐摊子为生。凭劳动致富后的芙蓉姐子不巧碰上了各种“运动”,被戴上了“新富农”的帽子,又加上出身不好——母亲是青楼女子,从而饱受迫害。故事就是以此为主线,正、反面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唱响了“一曲严峻的乡村牧歌”。《芙蓉镇》是一部荣获第一届茅盾文学奖的作品,作者是古华老师。
书看到快一半的时候,我隐约记起前两年曾在电脑上看过一部老电影,题目好像也叫《芙蓉镇》。百度一搜,果然是!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我确凿记起看过这部电影了。当时看到《芙蓉镇》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龙门客栈》一类的古装武侠剧。观看影片之后才知道是发生在当代的乡村故事。记忆就是这样有趣,储存在脑海中的往事就像小松鼠埋藏在各处的松子,因为埋的地方多,有的位置或许自己都忘记了。等到来年,松子发芽,松鼠借着长出来的绿油油的小苗苗,才记起曾经确凿在这里埋过东西。
于是,突然有了再看一遍这部老电影的冲动。同时心里也存了这样的好奇:小说原著和同名电影会是怎样的区别呢?
在重温电影的过程中,我也特别留意了这一点。看完以后很是感慨。最大的收获是终于理解了编剧的作用。以前,看到那些与小说同名的电影、电视剧。序幕中除了标明原著作者外,还郑重其事地写明编剧是谁。对此,我一直都有点不以为然。隐约觉得小说作者都写得完完整整了,还要你编剧干什么!你就是挂个名儿,坐享其成吧?对比原著看完影片《芙蓉镇》后,我就知道自己还是肤浅了。一部出彩的影片,编剧功不可没!如果没有编剧,如果演员照“原文”宣科,再好的小说拍出来都没法看。一个好的编剧,有本事把很厚的原著巧妙浓缩到一两个小时的影片里。影片结构可能与原著结构不尽相同,但保留了其精神内核,而且由于概括提炼,人物形象甚至更加丰满。
影片《芙蓉镇》中就有处细节让我印象深刻。北方大兵谷燕山雪夜醉归,面对当下世道人心,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不禁悲从中来,当街仰天长啸。这段情节在原著中的写法是谷燕山大骂国营饮食店经理李国香,而在影片中,编剧很厉害地将北方大兵的疾恶如仇和他的醉酒结合了起来,结果一时间,街道两侧吊脚楼里的昏黄灯光都变成了喷着火舌的敌人碉堡。谷燕山“孤军奋战”,最后因“中弹”(不胜酒力)而扑倒于地。此处编剧处理得传神、贴切、动人心弦,既符合主人公的身份背景,又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他满腔的义愤。私下以为,编剧的此处改动胜过了原著。
另外,影片中其他可圈可点的地方,就要数演员们的演技了。李国香的扮演者徐松子老师,把反派女一号的可憎可怜演绎到没有天理;抛开现实生活中的毁誉参半,胡玉音的扮演者刘晓庆的演技更是不得不服。影片最后,在与丈夫生离十年后突然重逢,秦书田伸手拥抱她时,胡玉音手扶门框几乎瘫软的情节让人拍案。随后娃娃那句带些埋怨、带些思念的“你老也不回来呀”直接让我泪奔!
这些都是影片胜过原著的地方。而原著胜过影片的地方则在于故事的来龙去脉阐述得更为详尽,再就是那些闪耀着作者人性光辉的地方,比如,对于当年发生在芙蓉姐子胡玉音身上的有些残酷,作者借“读者不忍看,笔者不忍写”一笔带过。这些“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记叙,这些反映作者内心底色的文字,又是影片里很难表达出来的了。(通讯员:仲济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