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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酱菜坛
发布时间:2010-12-13点击数:[]
如果你问北方人,尤其是乡村山野人家,厨房里什么家伙物什最多,可能得到最多的答案就是:“酱菜坛子!”咸菜是北方人餐桌上的“正宫娘娘”,在寒风呼啸的日子里占据着统治地位。如此,酱菜坛作为其"娘家",自然举足轻重。
  自我记事起,老家的屋内院角就摆着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酱菜坛。厚重的颜色,敦实的重量,透着北方人的憨厚与朴实。它们,是母亲的宝贝。
  母亲做姑娘时便学得了一手腌酱菜的好本事,婚后母亲添置的第一件物什便是口酱菜坛子。“那时候不比现在,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菜吃。一家老小一冬的下饭菜就指着这几口坛子了。”母亲说,在农村想做个好媳妇,那得先学会勤俭持家。
  酱菜坛记录着母亲的辛勤。夏初,母亲便早早地将从自家菜园里采摘的新鲜的黄瓜豆角腌进坛子里,农忙时酱菜坛便帮了母亲大忙。往往是天刚蒙蒙亮,母亲已麻利地给我们做好饭,自己胡乱吃几口,再用菜篮子装几个馒头,从坛子里捞几块腌好的小黄瓜、扁豆角,早早地就下田了。母亲的午饭是在田里吃的,我现在仍能想像母亲坐在田埂上,拿着硬邦邦的馒头就着咸菜啃得香喷喷的模样。我那辛劳的母亲,在忙碌的季节里,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填饱肚子,却完全心安理得地承受。那段时间,我对母亲的酱菜坛颇有微词,它将母亲的身体和胃折腾得脆弱而敏感,我对母亲满腹的怜惜与辛酸只能通过这样愚蠢的方式些微地宣泄。
  农闲时,我家便会分外热闹。邻家的婶子大娘结伴到家里串门,向母亲讨要腌制酱菜的配方,张家长李家短地拉家常,笑笑嚷嚷好不热闹。农家人的爽朗和欢喜让母亲的生活多了些彩色,酱菜坛俨然成了母亲 “外交”中屡试不爽的法宝。毫无疑问,母亲腌制的酱菜美味可口,往往吸引邻人端着碗盆捞些尝鲜,母亲总是来者不拒,慷慨地打开坛子。母亲的能干勤劳得到了村人的认可,这无疑是对母亲的褒奖,我能读出母亲脸上隐隐的自豪。
  秋天是母亲最忙碌的季节,却是我们期盼欢欣的时光。酸甜的糖蒜,鲜香的腌韭菜花,咸辣的辣椒酱……母亲总能从坛子里魔术般地取出美味的腌菜,笑着看我们就着馒头大饼吃得欢实。
  母亲最拿手的腌菜便是各种豆酱。豆子收了以后,母亲便取了大筛箩,细细地挑好饱满光滑的豆粒,豆子是主料,自然马虎不得。我和姐姐打下手,洗豆子、烧灶台,竟也忙得不亦乐乎。等到豆子煮得溢出豆香,捞出来放凉,我便拿了小碗,巴巴地等豆子出锅。新煮出的豆子,香气四溢,韵味绵长,吃再多也不觉得过瘾,却也不敢多吃,怕胀了肚子。母亲将放凉的豆子摊在报纸上,放在暖湿的屋里霉变。我当时太小,只惦记着豆酱的美味,却忍受不了霉豆的气味,离老远就捂着鼻子跑开去。我一直好奇:为什么要将好好的豆子放得长了长长的绿毛?母亲则三天两头地翻看,往往染了一手的绿霉也不甚在意。母亲将霉变好的豆子放在酱菜坛里,加了水、盐、作料密封起来,等上一两个月的时间便能开封食用了。豆酱好不好吃,适量的配料是关键,放多少水,加多少盐,母亲总能精准地掌握,这使我对母亲相当崇拜。母亲说,这种豆酱只用豆子作原料,有豆子的原香,放得越久香味越浓。只是这种豆酱黑乎乎的没有卖相,大抵跟臭豆腐一样,虽然其貌不扬,却是心灵美吧。母亲有时会在豆酱中加上鲜红的辣椒或是西瓜,做成鲜辣的辣椒酱或是咸甜的西瓜酱。等封放到寒冬腊月,取出些加了油和葱花细细地烹上几分钟,鲜亮、喷香的辣酱,让寒冷的冬天都变得温暖美好起来。
  我一直觉得,母亲细细调制的,不是那一坛坛酱菜,她是在用心地经营生活。酱菜坛记录了她的辛劳,也承载了她的收获。那些田间地头的忙碌,邻里乡亲的相处,那一颗颗豆粒、一坛坛酱菜,都有她的汗水和欢笑。当秋日的清晨或冬季的傍晚,饭桌上那一碟清香的酱菜,和着母亲碗筷的叮当,浓浓的温馨、家的温暖,便悄然地荡漾在心底,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今,我辛劳了半辈子的母亲,依然忙碌地用她粗糙的双手将一口口酱菜坛装满。于她而言,这不过是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家常琐事的小片段。勤俭持家,相夫教子,对于母亲来说,幸福是简单的,容易满足的母亲从未考虑过担在肩上的辛勤与劳累,也从未有过任何怨言和要求。朴实的母亲,用美味和欢笑点缀生活,用爱和奉献装满一口口酱菜坛,也把感恩装满我们的心。
  “你们放假回家正好赶上吃我做的腌白菜,我还给你们腌了咸鸡蛋……”电话那头的母亲絮叨着,电话这头的我已是泪眼潸然。(作者:刘芬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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