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留得长远,包括石头,石头也会风化剥落;包括金子,金子也会被掩埋得不见光芒。作为一种虚无的意识形态表象的文学,除却在短暂的时空、在狭窄的范围自娱之外,很难激起涟漪留下痕迹。千年之后,即使红极一时的作品也可能归隐寂寞湮灭如泥。几千年的历史渊源,文学作品汗牛充栋,掩卷深思,哪一段哪一节文字使你铭记一生?先贤的睿智虽然能予以启迪,但也不乏耿介迂腐之辞,闪光的东西可以赏析把玩,硬套到世风不古的现实生活中却是四面楚歌。当代文学少有人性的鞭策、核心价值的探寻和对灵魂的拷问。
懵懂时期的我就对文学有一种亲如肌肤般的默契和笃信,小学四年级时我的作品被老师用红笔画上波浪线在全班朗读,我感到一种无上的光荣和自豪。那一刻,我已经领略到文学的魅力,及至后来在泰山脚下读大学,虽然读的是理工科,虽然我是数学课代表,但这丝毫没有消解我对文学的痴迷。
文学就像吸毒,吸上了就有瘾。这种毒不是任何人都能去吸,只有深谙了人世的苦楚和人生的大孤独之后才能征服这种毒。没有毅力的人吸了会走火入魔,信念坚挺的人吸了会内心愈来愈强大,直至罡风不折、风雨不避,心灵得到醍醐灌顶般的洗礼和愉悦。文学的意义何在?在我,文学不是虚无的,她如美人,就在我面前轻舞,亭亭玉立的身材,性感诱人的红唇,明眸皓齿之间带着灵动。即使我不再看她,也能感受到她在那儿暗送秋波———我已经被她攫去了灵魂,即使再怎么挣扎也逃不脱。
大学毕业后,我来到一家县级煤矿,在阴暗的地心深处开掘巷道,就着炮烟感受这个世界的朦胧之美,工余秉烛疾书,用文字来烤火取暖,沉醉在单调热烈的劳作和文脉酣畅的书写中,我用握惯风镐的结满老茧的双手伺弄着亲爱的文学,使我十年的井下生活充满了缪斯的风声水语。这就是文学,她不会给你带来家产万贯,也不会给你带来万世荣耀,只轻轻地抚慰着你的心,让你感受到生活的充实和丰满。
1995年,我大学毕业第二年,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推出了我的第一本诗集《绝恋》。我在诗集的后记《自白》中写道:“我一直站在彼岸望那片辉煌/我听到一种声音以光的方式渗透我的生命/于是我在土地上流泪/于是我在行云中痛苦/我以麦穗的毕恭毕敬俯吻这片黄土……我一直站在彼岸望那片辉煌/我听到一种声音渗透着我的生命。”有些时候,文学就是悬崖上一朵摇曳生姿的花朵,你矢志不移地攀爬上去,伤痕累累,可拿到手中才发现那朵花儿已经败落,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根茎。文学的意义就在于攀爬的充实与快乐,在于攀爬的过程中你可以更加挺拔坚毅。文学带给我的,有苦也有乐,有十月怀胎的艰辛,更有分娩之后的身心愉悦。痛并快乐着,这是文学的意义所在,更是人生的意义所在。懂得了文学的人会品味出人生不同凡响的内涵和意义。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不管观念如何更新,在我眼里,缪斯的眸子依然照亮着这个世界。她是我追崇的一生一世的宗教,我坚信,她也爱着我。
在新近由中国文联出版社推出的诗集 《在水之湄》的后记里,我写下了这样的句子:“好多散落在书刊上的文字像情人的眼睛,时时在暗夜里凝望着我,使我不得安宁。
在每一个午夜之后的时光里,我慢慢品味着一个个词句对我的碰触和撕咬。这些词句像泛滥的洪水,浩浩荡荡拍打着我的心灵之岸。我想,是该给她们安一个家了。我在夜的黑里和月光的漂白中拿起瓦刀和土铲构筑我的空中楼阁。她们太喧闹,偌大的房子盛不下她们,只能随意选一部分入住我亲自垒砌的别墅了。我给这个别墅起了个名字,叫《在水之湄》。多好的地方啊!我想,我会和她们朝朝暮暮诗意地栖居在这个灵魂的家园,相亲相爱。”
只要世界还在,文学就会常青。千千万万个实实在在的梦想汇集成充满希望的中国梦,只要梦想还在,只要我心依然,所有的梦想都会生根、发芽。(作者:墨未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