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清晨已经有了浓重的寒意，似烟似云的白雾不知从何处而起，顺着微风飘到我的眼前。我打了个寒战，伸了个懒腰，一脸的不满。
门外，一阵阵刺耳的叫卖声陆续传来。她是一个苦难的女人。她的吆喝声不似喜鹊喳喳式清脆悦耳，也比不得画眉低鸣般哀怨深沉，甚至，让我感觉不如汽笛声来的那么干脆。
我拖着疲倦的身躯，打开门，鄙夷的瞪了她一眼。她仿佛没有注意到我的厌恶，在自己的摊位上继续高声吆喝，露着笑脸，向顾客殷勤地兜揽她的生意。
她，是去年才搬到这附近，带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女儿。乍一看，她脸上刻满了皱纹，手上也密布着茧子，但是听邻居们议论，她年龄不大。至于为什么只有她和女孩两个人，大家众说纷纭，她也从不向人提及。
显然，她没有其他的本领。自从搬到这里，就买了一辆二手的破三轮车，在街道边摆起了小摊。
每天早晨天还没亮，她就蹬着那辆破三轮车到菜市场批发新鲜的蔬菜。或许是因为她的热情，也或许是大家同情她的困境，附近的住户都愿意光顾她的摊位。
“今天的菜真不错！”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边挑着菜，一边和她搭话。
她怔了一下，好像是因为一张陌生的面孔吧！随即脸上又挂满了笑容，“都是新鲜的，我赶早去挑的。”
小伙子挑了满满两大兜子菜。“8斤整，我再给你加点，高高的秤！”她显然对眼前这个“大客户”愈发的热情了。
小伙子接过菜，用手掂了掂，“大嫂，这够秤吗？”
“大兄弟，看你说的哪的话，都是街坊邻居的，我哪能坑你！”
小伙子得意的笑了笑，转过身招了招手，马路对面的车上走下两个身穿制服的人，一个人手里还拿着秤。
“我们是工商局的，注意你很久了，现在要不要再重新称一称？”
“看，缺了二两！”
“你这个人，都是街坊邻居，你也骗！”
……顿时，她脸色煞白，不再说话。
旁边的小女孩也被吓坏了，赶紧躲到她背后，怯生生地看着这些人，小女孩脏兮兮的脸蛋，和身上不太合体的衣服丝毫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恐惧。
她急忙护住小女孩，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转过身赔着笑脸，急忙说：“你看我，年纪大了，容易看错，求你们饶过我这一次，我保证下次肯定不会了。”
年轻的小伙子不依不饶，说什么也要秉公办理。
周围的人越积越多，大家议论纷纷，指责声、不满声最为清晰。她急得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几乎在用乞求的语气向大家解释。
就在工作人员想要强行拉走她摊子的时候，租给她房子的那位老奶奶挺身而出为她求情，“大家不要难为她了，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她的男人做了坏事，现在还关在里面，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照顾四个老人，再苦再难，也坚持着等着他出来重新做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难啊！”
她终于忍不住，低声抽泣。
喧闹的街道安静了，大家同情的望着她和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
所有人开始为她求情。“我们自愿少要的”“不要难为孤儿寡母”“她活的真辛苦”……那几个工作人员拗不过众人，留下一句“下不为例”走了。
从那以后，她的秤再也没有缺斤少两过。
岁月的风铃如急流的溪水哗啦啦作响，不为谁的留恋止步。日子一天挨一天的走过，留给她的是日渐衰老的容颜和被苦水浸泡的快要腐烂的心，这个脸上风平浪静的女人，倔强着，隐忍着，内心却早已千疮百孔，历经沧桑。
她依然十分热情的露着笑脸，为顾客殷勤的服务，她的吆喝声也变成了街道上最悦耳的旋律。（作者：韩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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