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习惯去栈桥旁的餐厅里边喝咖啡边看海,餐厅二楼光线明亮,视野宽广,咖啡不贵但也还算香浓,是个消遣时间不错的去处。受天气影响,大概下午三点以后,海水才变得和印象中一样蓝得晶澄,这点让人有些失望,谁知道是因为雾霾还是因为海雾,总之我看到的海,并不是想象里的海。
我总觉得海应该湛蓝清澈,能够有着像是晨露折射出来的光耀,能够有着如同镜子般映照的倒影。大海承载着很多人的浪漫游怡,无论是凭孤帆环绕世界的遐想,还是任骨灰随海水远游的梦幻,这些总跟海的宽广与清澈相关。
我去过不少国内海滨城市,大都千篇一律。沙滩,礁石,码头,小渔村,观景台,大概就是这些东西。阳光下,海风里吹来的并不全是让人心旷神怡的气息,游人喧哗无序,使得整个场景都显得拥挤不堪,与想象相去甚远。
尽管失望至此,我仍旧热衷于身处海滨的感觉,无论怎样失望和否定过的海域,都乐于再次看到它们潮汐涨落的风景,希望看到退潮后坑坑洼洼的滩涂,希望看到下午浪潮涌起时终于湛蓝的海水和天空。我想我还是固执地爱着海洋这种事物,这爱无关海洋本身的改变。
它让我感到温暖,它总有阳光相伴并将其毫不吝惜地转赠于每个人,而且是没有差别没有等级的平均配给,在这温暖面前无人享有特权,想得到更多的人唯有袒露身体,袒露灵魂。像是加西亚·马尔克斯面对神明的虔诚,这温暖即是我的神明。没人乐于孤僻,如果可以,提供足够的温暖即是我仅需的食粮,我愿此生都在其中浸泡,游荡,缓缓成长。
它让我感到安心,它可以掌控毁灭和倾覆的力量,但它温和而不恃其强壮,海洋少有其怒火,偶尔发怒也伴随电闪雷鸣的警告,密云滚滚的天空是它阴沉的脸。或许这怒火会带来悲伤和毁灭,但情绪这种东西总归无法横加指责,毕竟人类的愤怒可以做到更加恐怖的屠戮。比起未知人群的恐怖,我倒是宁愿接受这种有征兆的怒火,对海的爱无药可救,连它的愤怒都令我觉得安心。
记得有一次,在日光倾城的海边随意走动,我听到一个老人疲惫的呼喊,大概是喊“雯雯”或者“文文”,好像是他的孙女或者外孙女。或许是受儿子还是女儿托付来照管,爷孙两人便一路欢欣前行,春寒尚且料峭,海上刮来的是并不温暖的风,因而游人不多人群并不密集。当天游人不多,阳光下人影零零散散,但是孩子还是走丢了,像是在固定的时间地点一定要遗失的东西一样,总归是不至于弄丢,可还是找不到了。老人固执,不理会周围人的问询,只是势单力孤地呼喊,声音掠过海风,穿透海岸,在海雾沉重的天空下孤独地回响。在宽广的海洋身边丢失了重要的东西,天地寥廓无处可寻,这感觉任谁都难以接受,但是在不经意的时间和地点,小孩子莫名地在近处出现,面对着老人,露出灿烂的笑脸,简直像是被温暖的海水将其轻轻托起送还。我仍记得那小姑娘露出牙齿的笑容,温煦浓烈如同正午的阳光。自打那之后,我便坚信在海边永远不会丢失任何东西,甚至遗失的物件都能找回。
因为这是我的海,是宽广的海,让我温暖安心,总是带着像是小姑娘笑容一样灿烂的阳光。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一片海,在这样的天地间,拥有的会永存,失去的仍能寻回。这简单的祈愿即是我关于海全部的梦幻。不管其现今是否还如想象般晶莹澄澈湛蓝辽远,只要我还是我,它便永远是我的梦境,是我的海。(作者: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