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久未见面的好友来电话，细数起以前的种种。她甜润的声音从话筒彼端传来，年少时候的荒唐和认真，仿佛又一次被拈于指上，清晰的样子仿若刻下的手纹。
她说：“你还是那么喜欢张雨生么？前几天，我在北京有见到纪念他的歌会。”
“嗯，喜欢。习惯了呢。”说完，心下却有什么东西跳了跳，我怔住了，有刹那的失神。
朋友在那边只是笑笑，再不多问其他。似乎，到了我们这样的年龄，很多事情已经不再像纯真无比的时候那般了，不会再对一些事情寻根究底、满怀偏执，不论是对一首歌、一个人，或者是对一个笑容。
那个下午，我们说了很久很久，直到电话发烫才罢休。
下午的阳光从西面的窗户中投进来，折在桌子上的光线犹如留下的金字。我盯着那到金斑不肯移目，眼睛忍不住地就酸了。我用力地睁着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却并不难过，我想，只是因为光线太强。
“还是那么喜欢张雨生么？”好友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回响。
是啊，还有那么喜欢么？还会那么着迷地为寻找一盘关于他的磁带而骑着自行车在各色音像店里穿梭么？还会那么疯狂地为在看到一张自己不曾拥有的专辑而欣喜万分么？还会，还会记得那个隐藏在歌曲之后的人么？
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
年少的时候，我们总以为遇到了，在一起了，就不会分开了。长大以后，我们才知道得到了，也一样可以失去，而且可能失去地非常彻底。
那时候，有个女孩子曾经那么喜欢张雨生。不大的县城里，不同档次的音像店里，经常可意看到她的身影。她在一排一排的盒带中间找寻着，欢喜着，然后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零花钱交给店主，换得一盘张雨生的专辑。
那时候，她拿到了磁带最先做的事情，就是跑到另一个人的宿舍楼下，然后傻傻地等着他或他的舍友出现，将这盘也许是跑遍了小半个城才找到的磁带不动声色地赠送。他总是只有淡淡的喜悦，偶尔会抚摸一下她黑亮柔顺的头发，说她是个傻丫头。
在古老的岁月里，有人因为喜欢一个人甚至会爱上停驻在他屋角的乌鸦，而她不过是跟着喜欢张雨生而已。所以，她仍旧是在音像店里转来转去，仍旧在某一个午后或者周末，把新找到的盒带送给他。
那时候，彼此心里不是不怀着真诚而热烈的爱，只是因为年少而显得稚气未脱。在女孩的心里，觉得能够站在楼下托人转交给他一盘张雨生的专辑而幸福无比，甚至听到他的一句谢谢也可以换得女孩半天的喜悦。
那时候，彼此心里不是不存着深深的感动，只是因为未经磨砺而显得弱不禁风。在女孩的梦里，总以为他们可以听着张雨生的歌老去、到死亡的来临。她以为，在他们的故事中自己能做他惟一的公主，然后像故事里说的那样，王子公主幸福地一起生活下去。
多么单纯幸福的故事和梦想！
只是，女孩以为的地久天长并不曾出现。当他们各自考学并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他们的故事也随着选择而改变，距离和诱惑让故事戛然而止。男孩子在火车上邂逅另一个人，开始为新的选择而像女孩当年一样做相似的傻事，决然地离开了最初的女孩。女孩却不忍放手，苦苦坚持了几年，终于明白一切无法强求，那些埋在心里的伤在时间的抚慰中终于慢慢痊愈。
她曾经以为自己永远无法忘记和张雨生有关的歌，后来却发现，音乐的世界里可以有很多选择。生活应当也是如此吧？更多年以后，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固执追求和他一起的天长地久。后来，她遇到了真心疼她的人，开始明白更多不同的真爱。如今，陪伴她的人可以忍受她的缺点，懂得欣赏她的优点，知道珍惜她的一切。比之年少时候的爱恋，如今的感情更多了几多温暖。虽然并不似当年那般情怀激烈，却添了可以偕老的温和。
这也许就是生活的真相。
关于那个女孩子的印象，我已经多年不曾再记起了，而好友的电话又让我重新看到鲜活的她。音乐还是当初的音乐，听音乐的人，心情和心境却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当年曾经那般浓烈的喜欢，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如此而已。（作者：王毓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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