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前有一棵石榴树。
那是一棵很老的树,老到我的爷爷都说不清,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是谁种下了这棵树。它就那样一直站在我家的院子里,无论是心血来潮,给它精心施肥剪枝,还是不闻不问数月之久,它都宠辱不惊的长着,到了秋天结几个不大不小不酸不甜的果子,冬天落叶春天发芽,严格的遵守着自然的规律,不越雷池半步。
小时候的我,对于石榴树这种生活态度,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觉得真是无聊透顶,又会觉得它无忧无虑好不快活。没人知道它到底活了多少年,估计它自己也不是太想知道吧,所以才过的这么云淡风轻。小时候,每次过年回老家,家里都会围着石榴树摆好祭坛祭祀先祖,大概石榴树也在祭祀之列,香火随着雪花一起在空中飘荡,缠绕在石榴树的枝头,静静地散的无影无踪。祭祀之后,总会有几个嘴馋的小孩子会偷偷跑到案前抓一块年糕或者排骨在角落里偷偷啃,啃完了骨头就扔在石榴树下,埋在雪与石榴叶子里。过年包饺子用的盖垫,几双新缝的红头布鞋,在阳光正好的上午也会偶尔出现在石榴树的身边。夜晚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我透过窗户,窥见外面的石榴树仍旧立在那里,静静地,慵懒的站在院子里,毫无反应。
渐渐地,比石榴树更加撑不住的,是那几间年代不小的老房子。人搬离出去,逐渐歪曲的墙体,土坯墙上长出的野草,还有一个积满了灰尘的灶台,都已经随着时间慢慢尘封。时代在进步,祭拜的木案,墙头的红头布鞋也都消失了,可是石榴树还在,只有石榴树还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回到数年未见的老家,推开门,满院的杂草中,石榴树还是老样子,呆呆地立在那里,没有因为无人料理而形容枯槁,不算茂盛的树冠上面结着几颗不大不小的果子,想必味道也与从前无异。一切都变了,可它没有变。
我突然察觉到,这可能只是石榴树漫长的一生中不长不短的几年罢了。无论是热火朝天的年,还是荒凉破败的屋,寒来暑往,石榴树已经淡然经过了无数岁月,立在天地间,静观红尘,闲听落花,任时光匆匆。
我站在石榴树前,看着它,想象着在它的眼里究竟能够看到怎样的世界,能将这沧海桑田看的悠然自得,波澜不惊,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它对于自己经历的无数物是人非,又有怎样的想法?人的一生就像苍茫大海中的船,漂浮不定,又该怎样才能行驶的心安理得?我在它面前站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答。
临走时,父辈正在谈论老屋的结局,这里或许会被拆掉,石榴树如果没有归属,就应当被砍掉了。
蓦地,我回头看着石榴树,它依旧站在那里,无动于衷,我望着它,终于找到了答案。
生命都是如此,不论长短,只要淡然,或许就算不得迷茫,任时光匆匆,本心仍在。(作者:《科大学子》编辑部 张春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