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南方人来说,这里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每天早上走出寝室的时候,冷气在身体周围绕了一圈又一圈,寻个不紧的缝子快快地往里面窜,直到进了教室才不甘不愿地散开。我很怕冷,即使有暖气,手在这里也是捂不热的,半夜里凉了脚,寒意先至鼻腔,一个喷嚏就把自己打醒了,然后对着无尽的黑夜开始渴望新一天的阳光。
叶子没有办法抵抗冬风的猛烈,落得很快,我第一次无比庆幸有这样一个季节能让一棵树上只剩零星的叶,因为这让那点本来在冬天就难能可贵的阳光无可遁形,只能穿过繁乱的枝丫,落在我的身上。每一次感觉到阳光的气息,我都会把脸扬起来,任由风划过我的脸,因为我总觉得这个时候的风都是比以往温柔的。
偶然的一天,睡了午觉起来发现细碎的阳光没有跟我打一声招呼就溜进了阳台,金灿灿地撒了一地。仍然记得那天下午,我怀着满心欢喜,拉开了阳台紧闭了好久的门。阳台上的晾衣架没有什么衣服,寝室里也只剩下我一个人,那一片阳光都将属于我一个人。
迅速打开衣柜把经常要穿的衣服全都挂在了晾衣架上,阳台的围栏上铺上一层报纸把棉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上面,冷气和暖阳一起打在上面,混着青草、泥土和冬天独有的冷香、棉花的木香,一起氤氲在我的心里,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冬天看到过这样浓烈的阳光了。
南方和这里是不太一样的,南方连冬天都有着一股软绵绵的劲,水汽是缓缓渗透进你的皮肤的,泥土的气息都是黏的,整个南方像是被笼在雾里,连光也是朦胧的,我从来没有在南方的冬天晒过被子。但北方的冬天是横冲直撞的,横冲直撞的风,横冲直撞的寒冷,以及横冲直撞的阳光,来得猛烈而猝不及防。
那天下午,被子被我翻了三次,晾衣架上的衣服换了两批,我要把整个冬天的阳光全都圈养在这一方天地里。晚上的时候拥着它入眠,再也不会担心被凉意突然惊醒,上课的时候穿着它去,就连风也变得温柔起来,吹过时会扬起阳光的气息。
这个下午对于我来说像是一个小秘密,我在阳光要撤走的时候提前把被子、衣物收回,不让冷气有机可乘。然后细细地铺好了床,衣服也回到了衣柜,看起来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脱鞋钻进了床,把脸埋进被子里,感到无比幸运。
暖暖的味道钻进鼻腔的时候,我想起了辅导员在送我去医院时的温柔的笑意,像是澄了这里最清的一汪泉水,从夏末一直甜到现在。我想起前段时间忙到顾及不上吃饭的时候室友给我送来的饭菜,从怀里拿出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我想起并肩行走时口袋里紧握着我的那只手,温热密不透风地传到手心里,再暖到心里。我想起远方的叮咛,隔着一千八百四十六公里,只靠电磁波的作用,啰里啰嗦的功力不减反增,但总是不愿挂断这样的想念。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胡思乱想着,直到室友回来。
“你干嘛呢?跟个鸵鸟似的。”
“没干什么。”我只是拥抱着整个冬天的暖阳。因为这样的话,这里的冬天对于一个南方人来说,也没那么冷了,反而多了一点别样的温暖。(作者:张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