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来生,我想成为一把长椅,有着铁做的骨架,实木板拼成的身躯,浑身漆满的油漆让我不再惧怕雨雪。我不要待在谁人家里那么憋闷,而情愿立在公园的小路旁,无论今夕是何时。
适逢春日,公园里有生着锦簇的花团与垂下的绿色枝条,我就立在路旁,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来来往往。花坛附近的空地上,有位年轻的流浪歌手在弹着吉他,面前有一个打开的吉他包。他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唱着漂泊的歌,歌声飘荡过这条小路,直奔他心里的故乡。他一首一首地唱着,直至太阳西沉。等到围观的听众都散去,他也抱着吉他,走到小路旁靠在我身上坐下了。掏出手机,向妈妈发送了一句“我还好”,一滴眼泪却落在了他最心爱的吉他上。随着最后一丝光线被吞没,天色也暗淡了。
进入夏天,终日的烈日当空让世间变得无比燥热,可我却因这公园里的一方小湖消散了暑气,路旁生着的大片枝叶也阻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剩一些被切割的细碎的光线透过缝隙落在了小路上,风一吹,便如金粉般飘动。度过了夏日漫长的白天,被夜幕笼罩的城市终于舒了一口气,冷静了不少。我身边的这条小路又熙攘起来,一对小情侣手拉着手依偎着我坐下了。男孩与女孩咬着耳朵,甜蜜的悄悄话随着夏夜的风送进了女孩的心里。她靠着椅背,我感受到了她加速的心跳,扶手上放着的是男孩预先准备的红玫瑰。昏暗的灯光掩饰不住女孩涨红的脸颊与男孩汗津津的手心。
时间来到秋天,细细绵绵的雨打湿了这座城市,也染红了树梢的枫叶,淋落了枝头开败的花。金黄与火红的叶子在风雨中跳起拉扯的探戈,作为唯一的观众,我只是沉默的观赏着。夜深了,各家的灯火逐渐熄灭,我也快进入了梦乡。可就在这时,一个疲惫的中年人走上了这条小路,他眼中布满血丝,胡子拉碴,忽明忽灭的香烟宣示了他的不知所归。他看到了我,忽然一个趔趄倒在了我身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量。他叹息了一声,掐灭了香烟。最后一点亮光也消失了,小路彻底陷入了黑暗,中年人躺了下去,合上衣服,听任思绪逃入梦乡。
寒冬将至,一场大雪给世间镀上了一层雪白的膜。城市被雪包裹住,这条小路也不例外。天气愈加寒冷,这条小路也少有人迹,我的身上也盖了一层厚厚的雪棉被。这条小路暂时的歇息了,它等待着来年冰雪消融。看着满目雪白,我也有些累了。
一轮春秋已逝,世间的许多事情也告一段落,这条小路上经过了形形色色的人,我也作为旁观者,见证了形形色色的事。我无须对这些事做出什么评断,只是会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个歇脚的地方,供人们自己理清,沉淀。
若能重来,我想我会成为小路旁的一把长椅,无论何时,只是立在哪里,等待有人歇息。(作者:刘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