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末,农村生产大队已经实行包产到户好几年了,家家户户都开始了自己管好自己那几亩地的生活。
六月芒种的这几天,天空没有一点云,没有一点风,庄稼人头上顶着一轮烈日,走在金黄色的麦浪中,水沟也没有多少水了,甚至偶尔能看到底部褐色发黑的淤泥,水沟旁的树也都没精打采地站在那里。
改革开放不久的这几年,这种小山村中还没有收割麦子的收割机,村里仅有的几台拖拉机也被人们抢着使,人们仍旧是自己一把一把的割麦子,然后一捆一捆地把麦子绑好运走。
这个村子里有一个性格泼辣的妇女,年轻人都管他叫李婶,李婶今年五十二岁了,她没有孩子,几年前她的丈夫老李因病去世,现在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她每年的收入都指望着她种的这几亩地。别看她脾气不好,但她干起活来可是一把好手,看她这割麦子的速度跟她这急性子一样,不出三天,这四五亩地的麦子就都收回了家。
她把麦子一捆一捆地放在切秸秆的铡刀上,从麦穗下端切下,切下来的根部就用来烧火做饭,剩下的麦穗便平铺在她家院子前的空地上。这一个个饱满的麦穗往往需要用长长的碾子压上几遍,来让麦粒和麦麸分开。在这个农忙的时候,大家都抢着租拖拉机来压自家的麦子,李婶也不例外,早早地就租好了拖拉机。当她正要去用拖拉机时,发现邻居老邓竟然抢先用上了,这让李婶火冒三丈。
“老邓,我早就跟人家说好了用拖拉机,你怎么还插队呢!”
“哎呀,我家的麦子太多了嘛,你就那几亩麦子,先等等吧,你家老李以前可从来都让着俺嘞。”
要知道,这个老邓头以前跟老李非常要好,但他有着犟驴一样的脾气,平日里聊天就爱跟李婶犟上几句,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俩脾气不对付哩。这不,又跟李婶犟了半天,眼看着老邓的麦子就要压完了,可还是把拖拉机让给了李婶。
李婶的麦子很快就压好了,李婶紧接着就开始把麦粒和剩下的秸秆分开来,趁着傍晚还有点风,用簸箕和木铲子开始扬起了麦粒。看李婶这娴熟的动作,麦粒从铲子里在空中落下,细碎的麦麸随着风飞到了一旁落在一起,这样扬上几遍,麦粒就和麦麸完全分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婶就赶忙把麦粒摊开,让麦粒充分地与阳光接触,晒干麦粒中剩下的水分。像这样灼热的阳光,把麦子晒上两天就能收进袋子了。
这天傍晚的风格外的凉爽,让人以为正处在秋天,大家都出门感受这久违的凉风,坐在一起拉上了家常。
突然,从东面刮来了几片乌云,风也开始变得猛烈了起来,大家赶忙回家收还在晒着的麦粒。天空开始出现一道道闪电和一阵阵雷声,天空好像还在憋着,仿佛就是给人们争取出收麦子的时间。
李婶赶忙从家里拿出铁锹和袋子,但她一个人怎么能把麦子装完啊!她急得发毛,这时老邓带着他的小儿子来给李婶帮忙。“你家的麦子你不管了啊!”李婶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没事儿,俺家还有俺大儿子跟他一家人呢!”老邓笑呵呵地说着。人多在一起干活效率就是高,没一会儿,这一大片麦子就都收了起来。他们前脚刚把麦子搬进了屋里,后脚大雨就倾盆而下。
李婶看着滂沱的大雨落在地上溅起的密密麻麻的水花,又看了看堆在屋里的十几大袋麦子,眼泪瞬间充满了整个眼眶。他们都没说话,只听到嘈杂的雨声,她想起了从前每个夏天和老伴忙碌的画面,想起了街坊邻居收完麦子在一起乘凉说笑的画面,她的眼泪好像正在下着的大雨一般,流个不停。和他不对付的老邓也只是看着外面的大雨,什么也没说,也许他也在正在想念他的老伙计吧。(作者:刘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