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狄公案》,悬念迭起,柳暗花明,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本书介绍了很多奇诡案件。冠绝圣宠的道学大家,表面上德高望重,道法高深,实际上处心积虑,挖空心思,作奸犯科,蝇营狗苟;潇洒浪漫的诗人,似乎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吟着风花雪月,而背地里不仅是个负心汉,更是个杀人犯;隔壁院子神志不清的老乡绅,是被宵小戴了胡髯假装的冒牌货,家宅竟是反贼谋逆的大本营;弱质女子为了攀附权贵,丝毫不念旧情,狠心要人性命;看似憨厚的古董老板,为了疯狂的琦念,断送五条人命。一波三折的情节,总是出乎意料之外,读时真觉得胆战心惊、魂悬魄荡,却忍不住读得更为起劲。
其中,我最喜欢“四漆屏”的故事。四面精美的屏风,无意中契合了主人公人生的四个阶段:春日里少年朦胧的初恋、夏日里少年赴京赶考、秋日里高第进士、冬日里迎娶美娇娥。现实中,也是才子佳人,如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可这些终究是假象,实际上是不堪的婚姻:才子沉溺于浮名,杀人不见血,装疯卖傻,试图弑妻,可险恶的意图还未等实施,妻子就已经曝尸荒野……读来让人不寒而栗的同时,更觉可笑和讽刺。
那些道貌岸然的、形容猥琐的、富贵体面的、畏首畏尾的、高贵的、低贱的、冷静的、狂热的各式各样的人,都可能在不知多少个山雨欲来的夜晚,在昏昏暗暗的灯下,仔细谋划着天衣无缝的计划。阴毒的恶意,滋长于潮湿的心理。知人知面不知心,有太多复杂的世故,藏在人心的弯弯绕绕里。我认为此书之所以动人者,就在于“世事重重叠叠山,人心曲曲弯弯水”。百转千回的心思、人算不如天算的无常,组成了一个个令人唏嘘的故事。
我尤为喜欢的,就是狄仁杰的形象。在《大唐狄公案》里,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青天大老爷,没有脸谱化的开庭断案。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绝少官威,极接地气。他会不计前嫌,把剪径的强盗收归麾下;他还爱当媒人,把相互有情的男女撮合成对;看到珠钗宝物,他不忘买了捎给内眷;遇上良辰美景,他也邀请朋友共享。遇到麻烦事,他也气急败坏;看到不平事,他也不顾形象。正如他所言:“审理刑案切不可只看了表面之情形,还须深入内里,探其骨髓心肝。”为了办案,他不介意扮成僧人、乞丐、强盗、浪子,他大胆、智慧和缜密,不拘小节,一身浩然气。最打动我的还是他的人文关怀,举书中几处对白为例:
“虽王三郎木讷、黄莺儿哑巴,但律法岂可欺侮于他们?”
“烟花女子固然低贱,究竟也是一条人命,怎可胡乱昧心断治?”
“我忝为民之父母,正是要为这等不会说话或不善说话的善良淳朴百姓秉公办事,大声说话——这才是一个父母官的职责啊!”
这种宽怀仁爱的思想,实在令人动容。放到今天,对法治仍有启发意义。昭昭天理,才能使人昭昭。以清风正气,才会海晏河清。(作者:晁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