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我瞎蒙了一道选择题,郑重其事地把笔放下。
那场所谓人生转折点的考试结束了。但看起来似乎一切都没有变,梅雨天前的干热依旧裹挟着每个人。教学楼还是若无其事地立在眼前,数学老师办公室里的教辅已经堆成了小山。我试图把自己置身于小说里毕业的情节,但没有人扔卷子,没有人抱头痛哭,没有发着光的期待,也没有吞没了一切的绝望,只有本就不透气的校裤被汗粘在腿上的黏着与燥热。我和同桌滚着储物箱的轱辘轮,穿梭在平常充满着慌张和惰怠的走廊,现在这里也只剩下了轮子的轱辘声和我们肆无忌惮的笑声。
那天我顶着麦粒肿的右眼,朋友顶着她刚染的黄毛,一起去逛街。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或三五成群,或踽踽独行,眼神或闪烁或黯淡。我们叽里呱啦地聊着未来,聊着无数种可能,伴着阿姨广场舞的节拍声和面包店买一送一的喇叭声,K24的末班车也走远了。不管我们聊到了多远的以后,现在都该回去了。
我们满心欢喜地以为这个夏天会多么自在绚烂,但现实却像是揉皱撕碎的布,被扔进了染缸,却没有扎染出更好看的图案。
报复性地玩手机,拉开窗帘让月光洒在屏幕上,放着电影,从蛙鸣最热烈的深夜到弥漫着空调味道的冷冽的早晨。终于有时间每天躺在沙发上看日落,从初夏到盛夏,晚霞的颜色越来越浓烈,天空要把它所有的热情都扔给夏天。细心的话,能嗅到街边某处烧烤后留下的欢愉的味道,再也不觉得路上的行人慢慢悠悠,晃着暖黄色灯光的小摊让人心头一暖,这个夏天我终于能毫无束缚地徜徉在夜晚的每个街道,但最后发现没有那样的畅快,街道与热闹也只是街道与热闹。
我和朋友坚持去海边跑步,遇上过好几个雨天,我们跑到有光的尽头,光被雨剪碎,轻飘飘地浮在海上。在没有灯塔的海岸,燥热却又夹杂些许凉意的风从四面吹来。这小城里的孩子都要随着这海散在各处,沿岸一路明亮,照亮着能回到这里的路。
后来,我看到这么一句话,“一直游到海水变蓝”,那是从一座小城里走出来的作家说的话,用来做电影的名字。我看着电影里那片“蓝蓝的海”,仿佛感觉到了那夹着腥味的海风,吹得我异常清醒。
除了手机里的一堆照片,到底也没有留下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我还是没法讲明那个夏天对我的意义,但它却是我独一无二的记忆。(作者:宋佳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