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满空山。
这句诗很陌生,是唐人韦应物的,下余一句应是“何处寻踪迹”。近几日案头摆放的《古今文学名篇》中记载,不算是脍炙人口,倒也意境深远。喜欢,无来由的喜欢。也由此多了些感受,不吐不快。
古人咏志,大多寄情山水,没有很直白表露的,毕竟是言论相对禁锢的时代,以景比之,多有神韵。所以我个人总认为现在的白话文,少缺了这许多煞费苦心的凝练,倒显得啰嗦无趣起来。当年贾岛一句“僧敲月下门”,在驴背上冥思苦想“敲、推”二字不得要领,碰到韩愈,用一个“敲”字定板,表面上看只是学识高人的一种建议,但后世多有争论。“敲”字拟音,与月下的幽婉凄迷相违,略显突兀,而用“推”字似乎又太过于低迷,整体的意境不太深远。甚至还有人用客僧主僧加以甄别,分而用之。单就一个字的取舍,就衍生出这般演艺,中国文学的博大精深,由此可见沧海一粟。
又算是题外话,现代文中间,也多有如上文般精妙绝伦的字句,揣摩回味,甚是传神。鲁迅先生早年在厦门执教,恰是苦闷徘徊的时期,所以笔记中记载往往枯燥,但有一晚是这样描述的,“今天晚上的月亮真的很亮,亮的连隔壁邻居家的狗都多看了我几眼”。记得当时看到这段文字,旁边还配了一幅画,作者长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拉成一条直线,一条憨态可掬的小狗趴在围墙上凝视着远去的先生,令人不禁莞尔。闭上眼,思绪似乎也随着这段文字飘摇到那个场景中去了,起初好笑,既尔黯然,最后,便只剩下深深地感同身受了。寥寥数语,不见丝毫感情色彩,读来却似有千言万语不得抒发,长久沉郁于胸中,每每回想,皆拍案叫绝。
自古以来文字都是活的风景,从符画到象形,到架构,到会意。文章就是这些活风景组合成的动态影像。行文优劣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就是文字的搭配使用是否得当。常说写作是“码字”,可真的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精心组合而成,一个一个码起来的。我所识知的体裁、无论是先秦文化的古风韵曲,两晋盛唐的长赋短诗,还是自宋兴起的词句杂话,明清的小说笔记,究其一路走来,皆是越加越长,篇幅也是日趋臃肿,但意境却已是相差甚远了。诗经中《硕鼠》一篇开头就是“硕鼠硕鼠、勿食我粟,三岁贯女(通汝),莫我肯顾”,短短十六个字,通篇景象已是一目了然。可要是用现代文来描述,“大老鼠啊大老鼠,别吃我的小米了!……”意思倒是罗哩罗嗦的说明白了,但却是一种不经思索,不经悟会的理解,可以负责任的说,用现代文诠释出的古文意思,不用你去费思量,也不用去试着体会作者的情感,全然的拿来主义。
最近国内掀起了一股文化反思之风,个别地方还出现了着汉服、起私塾,背三字经,千字文的现象。这看似偏激的行为,其实也代表了当今文化主流的一种警醒与回顾,自西方文化涌入国内以来,重理清文之风大盛,多年来还有“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顺口溜。可经过几十年的历程,我们不得不痛心的看到这样尴尬局面。自巴金之后,中国文学长久以来只是五六十年代成长起来的那代人在独自支撑,接班人严重营养不良(所谓的七十、八十年代的韩寒、郭敬明们的作品,简直粗劣的无法入目),大学生们写不出漂亮的汉字,组织不出一篇象样的个人简历。中学生背不出古文,小学生里没学过唐诗的大有人在。最近几年网络技术飞速发展,可贯彻到青少年就只剩下遗祸无穷的网络游戏。中国的这代人面临着与祖先悠久灿烂的文化脱节的危险,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反思。
由题目引申开来,说的却有些泛化了,只是闲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