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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花会开 春风化雨来
发布时间:2025-09-15点击数:[]

三尺讲台,粉墨耕耘;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从辅导员到学生之间的路,不过几十步台阶,我却走了许久。苏霍姆林斯基说:“教育者的爱,应当比父爱更理性,比母爱更辽阔。”这些年,我见过太多困在“人生死循环”里的学生——他们像卡住的代码,明明浑身是光,却总在等一个虚构的“重启键”。直到那个春天,我才明白:真正的教育,是教会他们在错误的行间,敲下新的指令。

夜晚刷到那个女孩的朋友圈时,我正核对毕业生就业台账,休息的间隙打开手机,看到她发了张模糊的夜景照,配文:“人生像死机的电脑,等不到ctrl+alt+del。”定位显示在老家县城图书馆——那是她找工作失败后躲回去的“树洞”。照片角落里,半杯冷透的咖啡旁堆着《行测冲刺宝典》,书页间夹着褪色的准考证,像一串未闭合的括号。我盯着这句话,想起毕业前我见她的样子:马尾辫翘着,眼睛亮得灼人。“张老师,我的目标是考公!”那时的她像一株向阳而生的向日葵,将“体制内”三个字刻成人生唯一的关键词。后来,她的考公教材频繁出现在失物招领处,某本《申论范文》第157页,铅笔涂改的痕迹浸透了纸背,空白处挤满小字:“父母说再考不上就回家相亲”“室友收到年薪30万的offer”。作为辅导员,我熟悉这种字迹,当期待变成枷锁,连句号都会蜷缩成黑洞。

我最终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她接起电话时,图书馆闭馆铃声正响。“老师,我以为我读了研究生,以后就会很顺利,但是现在我好像真的……找不到重启键了。”她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背景音里,保安在喊“闭馆了,要关灯了”,也许在无数个夜晚,她都会听到这句话,都会像今天这样迷茫。

第二天,我翻出看着这些年沟通过的毕业生聊天记录,层层叠叠的对话框里,那些被春雨打湿的人生坐标,正在青苔下萌发新芽。泛黄的聊天框像越冬的玉兰苞,裹着往届生们曾经冰封的春天。有一个落榜五次的男生成了教育机构老师,用申论逻辑设计教案;那个被大厂拒绝的姑娘创办公益平台,帮残障人士学代码;最触动我的是一本支教日记,扉页贴着云南孩子用野花拼的“Hello World”。“你看过玉兰越冬的样子吗?”我在微信里敲下这句话,把就业案例和带露的玉兰苞照片一起发送。“它们把枯萎的花瓣当作养分,在看似停滞的寒冬里悄悄孕育新芽。”就像此刻蜷缩在县城图书馆的她,那些被泪水浸渍的笔记,终会在某个黎明蜕变成破茧的蝶。

改变是悄然而至的。惊蛰那天,她给我发来她手绘的思维导图:左边列着考公积累的逻辑思维,右边延伸出“课程设计”“产品调研”“青少年编程”等分支,像棵突然生杈的树。在某个被玉兰影笼罩的角落,她写道:“原来春风不是删除寒冬,而是教会草木重新生长。”

我陪她改简历到春天。她把国考笔记拆解成教学案例,把刷题App产品分析写成竞品报告。第一次试讲前夜,她发来她的视频,背后的白板写满流程图:“老师,我准备用递归函数比喻考公心态——深度优先搜索会爆栈,得学会剪枝……”

收到录用函的那天,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春风吹开教案里夹着的玉兰花瓣。她寄来一盒生巧,贺卡上画着个像素风小人儿,头顶对话框:“404 NOT FOUND转302 REDIRECT”。

现在给新生开班会,我总会想起那张像素卡片。我尝试在主题课上播放网络上搜集的“人生重启纪录片”,暮春的玉兰香漫过阶梯教室,许多双眼睛望着屏幕,让那些从考公困境中破茧的蝶变故事,化作照亮迷途的萤火。面对焦虑的毕业生,我会与他一同修改简历,告诉他用创新的语言来解码重构自己的想法。当有学生盯着招聘信息不知所措时,我就指指窗外:“看见最高处那朵玉兰了吗?它经历过三次倒春寒,却开得比谁都早。有个学姐当年卡在404页面,现在正帮63个孩子编写人生补丁。”

又到了窗外玉兰开的季节了,过不了几天,花瓣会像细雪一般落进墨水河里,荡开一圈圈涟漪。我忽然想起那个夜晚的对话,想起苏霍姆林斯基的另一句话:“教育不是填满水桶,而是点燃火焰。”那些曾被视为bug的人生代码,那些在风雨中反复调试的夜晚,当晨光再次照亮机房的键盘,那些曾被泪水模糊的指令,终将运行出万种可能。

三尺讲台依旧寂静,但我知道,当又一茬新芽爬上枝头时,会有更多玉兰在春风里舒展花瓣——毕竟教育从来不是修剪树木,而是守护每朵花找到属于自己的春天。(作者:张玉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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