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说我有“浪漫过敏症”,对浪漫的事物无动于衷,把惊喜弄成惊吓,把欢快弄成尴尬……我听完她的“痛斥”,只能愣愣地挠着头,搪塞过去。
其实我是懂别人心意的,但貌似不懂如何恰当的表达,我想这与我从小长大的环境有关。“爱”这个字,在我的记忆里貌似只有在婚礼现场、小说情节、老师教诲的时候才出现。每当提到爱,我首先想到的是害羞躲避,我认为明目张胆地说爱,这是一件肉麻的事情。其次,爱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我身边的人都不爱说,包括我父母。
不说爱就是不爱吗?我认为不是。
我看网上有评论说:“山东人对待外人有种天下相亲相爱的热情,对待家里人有种永远不挑起话头的内敛。”
这句话让我不由得想起我的父母。我的母亲要是在外面遇到熟人,不管是冰天雪地的腊月还是骄阳似火的六月都能聊上半天,万一要是遇到那些不常见的亲戚朋友,聊的时间只能更长。我的父亲在酒桌上觥筹交错、侃侃而谈,回到家只说那么一两句话:
“知道了。”
“嗯。”
“等一下。”
给人一种两个人不熟的感觉。
但是实际上,两个“不熟”的人生活一样充满着爱。
在我的家里,母亲严厉,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父亲很佛系,经常丢三落四,自从他的财政大权被母亲收回之后,他在我面前更加没有话语权,但是我们两个关系反而更好。某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电视里放着《新闻联播》,父亲忽然说了一句:“转我三千块钱吧,有点小事。”
我母亲看都不看他,说道:“没钱。”
父亲疑惑地说:“嘿?怎么会没钱?我工资卡都在你那里……”
母亲没理他,吃完饭就去阳台上洗衣服。
父亲站起来说:“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然后又坐下。话没说完,声音越来越小。
我看到在餐桌上边吃饭边生闷气的父亲,不怀好意地笑着用胳膊肘戳了戳他说:“你去求我妈,她肯定给你。”
我父亲很严肃地看着我说:“你怎么上的学?不知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吗?吃完饭把碗刷干净!”
我自讨没趣,吃完饭收拾残羹剩饭。擦好餐桌以后我看见两个身影在阳台,父亲拉着母亲的胳膊,他的腰快弯到地下了,可能是母亲耍赖皮不如他,最后父亲笑着拿出手机来。
寒假的时候,我考完驾照。记得是下午一点半的时候,我接到父亲的电话让我去某某饭店接他。我打车过去的时候,父亲和同事们在门口互相打趣。
“老孙你酒量不行啦!不跟之前一样啦!”
我父亲朝我摆着手笑着说:“我孩子都这么大了,跟年轻的时候不一样了,哈哈哈哈……”
父亲的同事说:“胡说八道,你脸都没红!”
我开着车回去,父亲在副驾驶上看着我说:“没想到你开车这么稳。”
我笑着看着他说:“没醉为什么装醉啊?”
父亲像个小孩一样耸耸肩嘟着嘴说:“不装醉得吃到晚上。”
我笑了一声,忽然有个想法。一脚油门踩到商场,父亲上了“贼车”怎么可能轻易下来。
到了商场的停车场,我跟父亲说:“老头子,别装睡了,下车去给我妈选个镯子吧!”
父亲惊慌地瞪大眼睛说:“我哪有钱?别说镯子,咱俩身上加起来的钱够买包糖吗?”
我笑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小赚了一笔没上交,再说你这么些年我也没见着你送我妈什么,不为别的,就为你下次想批点资金的时候可以少磨一点嘴皮。”
父亲下车整理一下自己的外套,大手一挥,在老凤祥买了一个金镯子。
我母亲是全职太太,每次放假回家都能看到家里整整齐齐的。虽然经常看见我父亲在收拾家务、我母亲在阳台上喝茶,但是我的母亲为这个家付出的不比父亲少。早上我父亲做好饭叫我起床,我一般不理会他。但是我母亲来敲门,我会立刻起床叠好被子去吃饭。晚上吃完晚饭出去散步,两个人只是并排走着,我小的时候还会时刻回头看看我,现在两个人就那样并排走着,说些家长里短,或者什么也不说,就那样静静地走着。
四月中旬的时候,我去中山公园看樱花,那天天朗气清,花也争奇斗艳。我在拍照的时候,有个阿姨叫了我一声说:“小美女,可不可以给我和我老伴儿拍张合影?”
我的拍照才华终于被赏识了!我连忙点头说:“可以可以!你们俩在花多的地方站一下吧!”
镜头里的两个人非常拘谨,我笑着说:“叔叔你可以牵着阿姨的手啊。”
叔叔古铜色的脸上登时一愣,害羞地笑着,看了阿姨一眼,不过没有牵她的手,反而摸了一下阿姨的马尾辫,笑着说:“要不我们俩靠得近一点吧?”
我点点头说:“行!”
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饭或者是我跟同学出去吃饭的时候,我的首选永远是火锅涮肉。配好料汁的铜锅架在桌子上,点火,不一会就热气腾腾的,食物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同时,锅子里也冒着热腾腾的蒸汽。面对面坐着的人隔着蒸汽是看不清楚对方的样貌的,但是我们彼此心里都知道对方是谁,记着对方的样貌。一顿火锅可能让一件烦心事销声匿迹,可能让即将分别的人,有机会在不久的将来再次相聚。
爱是什么呢?爱是想要触碰却又缩回去的手。
幸福是什么呢?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作者:夏金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