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盖茨据说是地球上最富有的人,50岁生日时,他宣布要将所有的遗产全部捐给社会,不给子孙留下。
通过媒体我们了解到,像比尔一样的欧美人层出不穷,尽管他们从来不喊诸如“向比尔·盖茨学习”之类的口号。
美国钢铁大王卡耐基生前将自己95%的财富用于公益事业,巴菲特宣布将其财富的85%捐给5个慈善机构,以推动保健、扶贫、教育和普及资讯科技等公益事业。
类似的富人还有洛克菲勒、福特、范德比尔特、史丹福等等。
这在许多中国人看来很天方夜谭,考虑到这帮美国佬平时赚钱的精明,很多中国人在赞赏之余,下意识里可能会觉得可惜: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因而,赞赏归赞赏,事实上绝不会和自己的行为联系起来。
早年读书,曾见一则禅家故事。
源律师向大珠慧海请教:“和尚修习禅道,还用功吗?”
“用功。”
“怎样用功呢?”
“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
源律师很是疑惑:“别人也都是这样,饥餐困眠,岂不是和你一样用功了吗?”
“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呢?”
“他们吃饭时不肯吃饭,百般挑拣;睡觉时不肯睡觉,千般计较。因此,他们与我的用功不同。”
人到中年,不觉间对这则故事有了自己的理解。
人生的真正意义,用禅家的观点看其实很简单,就是吃饭睡觉挑水砍柴。但他们的行为却与普通人有着质的不同。他们的吃饭睡觉没有种种物欲的干扰,是纯粹的生命历程。
求道者舍弃了物欲,在宁静中体味生命。
芸芸众生一生奔忙,在物欲中堕入痛苦。
在这个层面上,笔者觉得,比尔·盖茨这帮家伙,其实是真正悟到了生命的意义。
卡耐基说:“腰缠万贯死去,是一种耻辱。”赚钱只是他们的人生历程,以己之力,造福他人,才是他们的人生目的。过多的财富,对个体生命来讲,没有任何意义。人生的幸福只能来自精神,而不是物质。过多的财富,不仅不会给后人带来幸福,相反,没有附着人生努力的财富,只能膨胀人们的欲望。欲壑难填,人自然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了———“富不过三代”,铮铮铁理,千古不易。
与比尔卡耐基们相比极端得多的是介之推。他帮助晋文公重整山河,却放弃了功名利禄,归隐山林———甚至,他宁愿被烧死也不肯走出那片山林。对此,很多人不理解:功名利禄,难道比死还要可怕?
两千多年后,一个居无定所靠抄乐谱为生的法国人理解了介子推。这个法国人写的歌剧《乡村卜师》感动了国王,国王决定赐给他一份年金。他拒绝了,理由是“有了年金,真理完蛋了,自由也完蛋了,勇气也完蛋了。从此以后怎么还能谈独立和淡泊呢?一接受这笔年金,我就只得阿谀奉承,或者噤若寒蝉了。”这个人的名字叫卢梭。
上面谈的,用一句话归纳,就是人的幸福观问题。不过,无论是比尔、禅家还是介之推,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没有具体操作意义。要求那些为孩子学费发愁的人去学比尔·盖茨是扯淡,希望普通人立地成佛也是画饼充饥,而鼓励大家宁死也要躲开名利,更是黄粱梦语。但这些故事,却对每个生命都有借鉴意义:生命的本质不是名利,如果一切都为了名利,那便离幸福越来越远了。
一谈到淡泊名利,就有人想到“消极”二字。我们骨子里对生命的认知总透着浅薄和功利,我们很容易理解为了名利而孜孜以求,甚至将这种孜孜以求树立为后来者的榜样———如果舍弃了名利,就会被认为是另类、消极。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需要的是奴才,培养奴才最有效的工具是名利。所以,封建价值观必然把名利置于首位,任何强调个体生命价值的观念,都是对主流专制文化的侵蚀,就会被认为是消极的,甚至遭受形而上或形而下的打击。
其实,一个人的价值,一件事的价值,不仅要从社会的角度来衡量,也要从生命的本质来评价。以社会关系对生命进行估值,是对生命价值的戕害。经常看到媒体批评我们的社会越来越功利化。严格讲,这种批评并不准确,功利化一直是我们的传统,并不存在“越来越”的问题。当然,这种功利化是可以理解的———启蒙未发,封建不远,生命价值屈从于基本生存条件也在情理之中。
但对于已经步入社会中等阶层的知识分子来说,继续渴望名利就有些过分了。我们即使没有比尔·盖茨的富裕,但也远离了颜回的清苦。如果这个阶层都无法引导国人对生命本质的认知,那么,我们这个民族将依然无法缩小东西方人文文化的差距。
对生命本质的正确认知,一个看似宏大的论题,在生活中做起来其实简单得很。比如说努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做好自己喜欢做的事,尽力不为名利做人做事,尽力不想着名利做人做事,就像曾国藩所说:“但问耕耘,莫问收获”。如果成天想着怎么用自己的努力去换更多的财富和更高的名位,那便入了魔境,自此,幸福便与你永别了!(作者:孙善清)